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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她決不能容忍。她心血來潮似的俯下身,往縮在陰暗角落里的人影處狠狠地猝了一口,才滿意道:“狗就該有狗的樣子?!?/br>明月珠便也彎下腰,跟著啐了一口,這才追上她的腳步,往臺階處走去。第47章奇謀猝難防(六)昏黃的燈燭光漸漸遠(yuǎn)去,兩人的腳步聲也聽不到了。黑暗中只剩下趙識途一個人,而且正如明月塵所說,他已然像極了狗的樣子,被鐵鏈拴在墻邊,衣上還沾著濕漉漉的口水。好在他并不是真的變成了狗,明月珠也并不是真的向他啐口水,在彎腰靠近牢門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丟下一件東西,剛好越過柵欄,滾落到趙識途的手邊。在她攀上臺階,離開地牢走廊的時候,她也在門縫之間丟了一件東西。兩扇們板在關(guān)閉的時候,并沒有完全合攏,來自室外的、幽暗的光線,能夠從縫隙透進(jìn)走廊。光線雖然幽暗,卻聊勝于無,借著它的幫助,趙識途終于看清了牢室地板上坑坑洼洼的泥土,也看清了躺在上面的銀色長針。他摸索著將長針拾起,發(fā)現(xiàn)那是明月珠的發(fā)釵。發(fā)釵樣式樸素,末端幾乎沒有裝飾,眼下卻成了至關(guān)重要的救命之物。趙識途手持釵柄,把尖端插進(jìn)鎖孔,來回撬動。還好他從前住在寺院的時候,常常幫忙修繕門窗,跟老頭學(xué)了不少手藝,其中也包括開鎖,這鐵鏈雖然牢靠,鎖芯卻已上了年頭,并不難撬。他不過花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將鎖扣啪地打開。他骨碌著站起身,來到牢門邊,門鎖比鐵鏈上的鎖扣更加復(fù)雜一些,但也難不倒他。隨著吱呀的聲響,牢門也向外打開。他跨到柵欄之外,總算感覺到微風(fēng)輕輕拂面,渾濁的腦袋也稍微清醒了些。可惜越是清醒,便越是難以忽視自己的慘狀,他的衣擺已然皺作一團,發(fā)絲襤褸,形容枯槁,背后黏答答的不知是水還是血,更要命的是一旦邁開腳步,他才感到喉嚨干渴異常,仿佛要冒出煙來,肚子也餓得發(fā)疼,力氣正像流水一樣,從他的體內(nèi)緩慢消逝。從被關(guān)進(jìn)來時起,他滴水未沾,更沒有攝入半粒飯食。饑餓和寒冷最能消磨人的意志。他想要跨出這牢籠,飽餐一頓,再找個地方美美的睡上一覺,平日里習(xí)以為常的事情,現(xiàn)在卻成了奢侈的享受。鐵鏈已除去,牢門已開啟,沒有什么能阻止他,除了他自己。他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深處,駐足不前。他的腦海里閃過很多念頭,倘若他現(xiàn)在逃走,明月珠會怎樣。倘若他找個地方躲起來,其余的同伴會不會重新被官府審問。他可以舍棄身份,隱姓埋名,至少不必再忍受寒冷和饑餓,可是護途鏢局也會成為真正的糊涂鏢局,成為江湖人的笑柄。從今往后,他喝酒的時候,再也沒有人會跟他搶。他忽然回憶起很多事,想起明月珠歪歪扭扭的字條,想起駱歡被氣得鼓鼓的腮幫子,想起燕無花堅持要丟進(jìn)湯鍋里的草藥膳,還有上官情怎么也雕不完的木頭。往后這些事,都會成為刺在他心上的針,經(jīng)年累月,永無止歇。在這片死一般的寂靜與寒冷中,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原來他想要的東西,并非江家渴求的仕途功名,也并非袁家積累的萬貫家財。他只希望能夠開一家小小的鏢局,希望他的朋友一直留在身邊,過著糊里糊涂卻不失快活的日子,遠(yuǎn)離戰(zhàn)事與陰謀,長享家國太平。無奈他只是一個小人物,既不比袁家人脈廣博,也不比江家一手遮天。現(xiàn)如今,他非得老老實實呆在這里,變成一個死人,才能夠保護他的同伴,成全自己的愿望。他面前只有一條路,死路。他雖然執(zhí)拗,卻并不糊涂。他當(dāng)然不想死,可他卻記得,有些事情,決不能夠輕易放棄的。所以他回到柵欄背后,把牢門合上,在潮濕陰冷的草垛上坐下,闔起眼睛。他不再思考無謂的問題,只是安靜地沉入黑暗,運氣調(diào)息,以抵擋寒冷和饑餓的折磨,任由時間流逝。時間仿佛一汪湖水,越是置身其中,越是感覺不到它的存在,這地底深牢中,辨不出日月洞天,他迷迷糊糊地想,明月珠或許已在去往長安的路上,燕無花也應(yīng)該平安到了敦煌。他的神智恍惚,耳畔傳來隱隱的敲擊聲,又好像只是他腦袋里的蜂鳴。他聽不清,看不見,像是被水托著,在生死契闊中浮沉,面前有無數(shù)的畫面閃過,一會兒是他的朋友在不同的地方老去,滿頭白發(fā),皺紋爬滿臉頰。一會兒又變成烽火連天,他的院子在鐵蹄下化作焦土,寸草不留。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隱隱約約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有人來到牢門邊,將一只瓷塞進(jìn)來,推到他的面前。腳步聲走遠(yuǎn)了,他終于睜開眼,看到瓷碟中盛著一只包子,雪白,蓬松,表面還在冒著熱氣。這熱騰騰的包子,仿佛比世上最貴重的金玉還要誘人。他無法抗拒伸出顫抖的手指,將它抓起來,送往嘴邊。他的手背上忽然一痛。從角落里憑空飛出一件硬邦邦的東西,直勾勾地砸中他的手背。他的手原就沒有多少力氣,被這么一砸,哪里還捏得住包子。包子掉在地上,連餡兒也摔了出來,雪白的皮裹了一層泥,變得臟兮兮,軟蹋蹋。擊打他的罪魁禍?zhǔn)讋t墜進(jìn)他的懷里。趙識途低頭去看,那是一塊木料,雕刻成人的形狀。*木料當(dāng)然不會憑空冒出來,一定是有人扔的。從他的對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摩擦聲,而后是沉穩(wěn)的腳步聲,一個熟悉的影子浮現(xiàn)出來,身著一席黑衣。趙識途覺得自己一定是在黑暗里呆了太久,以至于連這單調(diào)乏味的黑色,映在他眼里,竟也變得鮮活明亮,討人喜愛起來。他不由得叫出對方的名字:“上官?”上官情已來到他面前,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悶聲道:“你還活著?!闭Z氣不知是疑問還是感慨。趙識途攤手道:“是啊,活得像狗一樣慘,還是不要讓你撞見的好。”上官情卻已在他面前蹲下:“無妨,我們半斤八兩?!?/br>趙識途微微一驚,也去觀察對方的樣子,這才發(fā)覺上官情的黑衣的確不如往日那么黑,而是滾滿了泥土,從頭到腳滾得十分勻稱,像是剛從泥塘里鉆出來的泥鰍。他從鼻子里擠出一聲悶笑:“方才我還以為自己做起了白日夢,現(xiàn)在我才確定,你一定是本人?!?/br>上官情不解道:“為何?”趙識途道:“倘若我在夢里看到你,你一定比現(xiàn)在更英俊,更體面,絕不會是這副慘兮兮的樣子,要知道你身上的衣服可是敦煌城最好的……莫非你真的是從狗洞里鉆進(jìn)來的?!?/br>他沒等上官情回到,便站起來,走到對方現(xiàn)身的地方,低頭去看,果真在墻角看到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剛好有一人寬。趙識途難以置信道:“你該不會真的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