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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糊涂鏢局糊涂賬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4

分卷閱讀94

    處,在雪山之巔,這一次是在燃燒的火海中。他總是將一顆心藏在無人處,從來不讓旁人看到。

他是這樣一個澄明、坦蕩的人,為何慘痛的事,總是落在他的肩上。

伍青衣仰起頭,用盡全力呼喊道:“趙鏢頭!!”

駱歡也跑到他身邊,仰頭喊道:“喂??!聽見就快回答!”

谷地中的人,不論藏兵還是漢人,不論男人還是女人,不論大人還是小孩,一起抬起頭,望向塔頂,鍥而不舍地呼喚他。

然而重疊的語聲卻像是投入深谷的石頭,沒有收到半點(diǎn)回音。

*

趙識途的手心全是血。

十指連心,疼痛化作千萬條蟲豸,火辣辣地往他的身體里鉆。

一座陳舊的銅像并不能承載太多重量,方才當(dāng)?shù)谌齻€人順著繩索攀下絕壁的時候,繩頭所系的地方便崩斷了。

朽物總會損毀斷裂,就算是菩薩也無能為力。

不過好在趙識途還有一雙手。

他的運(yùn)氣并不總是很好,想要成事,總要付出代價。

他用手抓住繩頭,代替外物,忍著粗繩摩擦皮rou的劇痛,目送他的同伴一個個平安逃離火海。

他的辦法的確奏效,只除了一個問題——當(dāng)所有人都撤離,只剩他一個的時候,沒有人會為他持繩。

所以他也沒有辦法脫身。

周遭可燃的物料已經(jīng)快要燒盡,因而火勢暫時沒有蔓延,不過濃煙已經(jīng)充滿了整個房間,也充滿了他的脾肺,不出一刻,他就會窒息。

被火撩過的地方傳來撕扯般的痛楚,額頭上不住地冒汗,或許在窒息之前,他會率先死于炙烤,或者干渴,或者疼痛……

還有一種可能,或許他還能夠在瀕死之前,找到一個足以固定繩結(jié)的地方。

即便如此又如何呢?他死里逃生,罵名得雪,或許可以一朝之間成為拯救武林英雄,天下人或許會感激他的功德,或許會嫉妒他的時運(yùn),他試想了諸多情形,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全然不在意。

贊譽(yù)如何,嫉恨又如何,他真正在意的人,已經(jīng)離他而去。

他忽然覺得很累,一不留神,手松開了繩結(jié),眼睜睜地麻繩從窗口滑脫,倏地沒了蹤影。

他依稀聽到塔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聲音如浪潮一般傳來。

他靠著墻壁,緩緩滑坐到地面上,頭倚著墻壁,喃喃道:“阿珠,伍兄,小鬼,對不住了……我真的已經(jīng)走不動了……”

曾幾何時,他也想要名揚(yáng)天下,可此刻,他卻希望所有人都能將他遺忘。

太多功名,只會成為負(fù)累。太多恩仇,只會化作枷鎖。

他看了太多這樣的故事,這樣的人,江景天,駱逸,袁磊行,燕無花……他為他們感到嘆惋。

他希望人們將他忘記,如此,他才能夠獲得徹底的自由,他希望天底下再也沒有趙識途此人,如此,他才能夠擺脫軀殼的束縛,去往真正牽掛的地方。

他盯著觸目驚心的火光,卻仿佛看到了湖泊,白雪,飛鳥,他置身炙熱的浪潮,口干舌燥,卻仿佛品嘗到極寒中喝過的烈酒。他孤身一人,卻仿佛看到了記憶中熟悉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輪廓,在夕陽中抖動的睫毛,烏黑的眸子,冷峻之下,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他所牽掛的地方,從來都不遠(yuǎn)。

他所牽掛的人,也一定在那里等著他。

他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將手探進(jìn)口袋,將藏在最深處的木雕摸出來。

五根手指還在顫抖,它們已經(jīng)足夠疲倦,青筋分明地凸著,手上的血粘在木雕上,又被他用袖子拭去。

“我該做的事都已做完,這次我總算可以走了吧?!?/br>
他輕聲說完這些,終于揚(yáng)手將刻有他臉龐的木雕投入火海。

在干燥的燃燒聲中,他閉上眼睛。

第93章天地掩塵囂(三)

死亡并未如期到來。

趙識途已將呼吸放到最緩,任由煙塵灌入鼻子。他也放空了自己的腦袋,什么都不去想。

但他還是聽到耳畔傳來呼呼的鼓動聲,御風(fēng)而來,愈來愈響,仿佛有鳥獸在他的頭頂扇動翅膀。

莫非他的愿望已經(jīng)成真,他已沉入湖水,又被羽毛裹挾著飛往天涯海角。

這個可笑的念頭沒有持續(xù)太久,因為他真的感到臉上的灼痛變輕了,撲面而來的熱浪似乎被某種東西擋住。

他終于睜開眼,他幾乎不敢相信眼中的景象。

他所牽掛的人就在眼前,棱角分明的輪廓在火光中閃爍,烏黑的眸底映著他的模樣。

“阿……情……?”

他的呼吸滯住了,他驚訝于自己竟然還能發(fā)出聲音。

上官情已經(jīng)來到他面前,在他身邊蹲下,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趙識途沒有回答,只是像傻子一樣楞在原地,他還全然沒有搞清眼前發(fā)生的事,怔了一會兒,自嘲地笑道:“我一定又在做夢,或許我就快要死了……”

上官情立刻道:“你不會死?!?/br>
他凝著近在咫尺的臉,依然是熟悉的樣子,完好無損,只除了下顎附近有幾條淺紫色的傷痕,似乎剛剛愈合不久,他的目光炯然,眉心緊鎖,嘴唇嚴(yán)肅地抿成一條線,睫毛上面有光芒跳躍。

如此鮮活而真實的人,怎么會是夢。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而上官情已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手。

“疼疼疼……”五指剛好碰到手心的傷創(chuàng)面,他的手臂劇烈一顫,本能地縮回去。

“抱歉?!鄙瞎偾橐ё∽齑?,“忍耐一下??旄易?,沒時間耽擱了?!?/br>
趙識途迷迷糊糊的點(diǎn)頭,嘗試站起身來,可是腿腳也使不出多少力氣,他比自己想象得更虛弱一些,只能抬起頭,將眉毛擠成一個八字:“你說得倒輕巧……”

上官情沒有作答,忽然湊上前來,與趙識途胸膛相貼,手臂沿著肋側(cè)探到身后,將他攬進(jìn)懷中向上托。

趙識途借力站穩(wěn),下巴還墊在上官情的肩上。黑色的布料透著涼氣,大約是被風(fēng)吹了很久,連這涼意也都清晰可辨。

他貼在對方耳畔問:“你是怎么活下來的,怎么到達(dá)這里……?”

上官情并未回答,只是拉著他的胳膊往窗邊移動。

趙識途怔怔地跟上去,抬頭便看到熟悉的背影,寬厚踏實。

這人渾身都沾著風(fēng)霜的寒意,卻令人感到莫名的溫暖。

他終于確信這人一定是真的,否則又怎會罔顧他的想法,一廂情愿,不由分說地剝奪他赴死的權(quán)利。

轉(zhuǎn)眼,他已來到窗邊,清風(fēng)拂面,令他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他忽然發(fā)現(xiàn)窗外懸掛的東西,驚道:“那是什么?”

方才聽到的鼓動聲便來自此物,那是一只由皮氈和木架扎出的機(jī)括,中間一根凸起的梁骨,兩側(cè)是伸展的翼肋,整體呈現(xiàn)長而闊的倒三角形。

上官情終于收回目光,凝著他,鄭重解釋道:“這是藏兵攻城掠池用的機(jī)括,叫做‘鷹鳶’,可以御風(fēng)載物,在空中滑行,原本用于懸掛火器和兵戈,不過也可以掛人?!?/br>
趙識途又去端詳那狀如蒼鷹的風(fēng)箏,它的兩翼伸展開來,比兩個人的手臂加起來還要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