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了水，就這么把兒子派到北邊來，也不怕丟了小命。要不是看在他還有用的份上……”

侍女跟著笑了起來：“夫人，時候差不多了，要不要通知那邊？”

女子盯著畫卷，緩緩收起了笑容：“去準(zhǔn)備吧?！?/br>
第十日傍晚，三人抵達(dá)東平。

王府正門，迎來的小廝接過行李物品，告訴他們后廚已備好接風(fēng)宴，只等吩咐上菜了。

段唯猶豫一下，與江凝低語：“你先去，我隨后就到。”

“怎么？”

“我想回房換件衣服?！?/br>
江凝忍俊不禁：“小公子，潔癖不差這一會兒。這么久沒見，你不想義父嗎？”

段唯對思墨使了個眼色，留下一句“我馬上就去”，轉(zhuǎn)身便跑。

“墻頭草”思墨攔住江凝，使出吃奶的勁兒把他往膳堂的方向推，江凝無可奈何，只好拍拍小孩的肩：“行了，我自己走?！?/br>
段唯的潔癖是真，回房換衣卻是假，這會兒已溜進(jìn)隨侍太醫(yī)王博聞的住處。

王太醫(yī)見到段唯，不由吃了一驚：“小王爺，您什么時候回來的？有事叫老臣前去便是，怎么還親自跑來了？”

段唯往窗外看看，壓低了聲音：“王伯，我有件事想請教您。”

怕段允等急，從王太醫(yī)那里出來，段唯也顧不上再回房換衣服，匆匆趕往膳堂。

段允正賞玩著義子奉送的兩壇羅浮春，兩人相談甚歡。

“凝兒，餓了就先吃，不用等那個磨嘰的兔崽子?！?/br>
江凝盡量不去看桌上的美味佳肴：“沒事，我還不餓?！?/br>
段唯踏進(jìn)門，輕咳一聲：“爹，我可都聽見了，不帶這么偏心的?！?/br>
段允作不滿狀：“你小子磨蹭什么呢？說好的歸心似箭呢？一點兒都不想你爹是吧？”

段唯低頭偷笑，乖乖上前抱住老爹順毛：“想，小唯特別想爹。”

段允捏捏兒子的小臉，仔細(xì)打量一番，評價道：“怎么又白了，在鄰江該不會是整天捂在房里，跑腿的活都讓凝兒干了吧？”

段唯：“……爹，我還是不想您了?！?/br>
段允哈哈一笑：“行了行了，趕緊坐下吃飯，一會兒凝兒該餓暈了?！?/br>
段允好品酒，但不勝酒力。往往三杯過后，話量翻倍；六杯過后，變成他人忠實的傾聽者——非要別人講話，自己睜大眼睛聆聽，不時爆發(fā)出“好么”“可不是”“說得在理”之類簡短有力的喝彩；九杯過后，徹底安靜，隨便癱在哪里都能睡過去。

好在段允頗有自知之明，在正式場合，向來注意克制，不肯多喝；今日兒子回來，還帶了孝敬他的好酒，難免激動，轉(zhuǎn)眼間三杯下肚，攬著江凝的肩膀說個沒完。

“靈兒，段唯在外面有沒有欺負(fù)你？”段允大著舌頭，神情嚴(yán)肅無比，“他要是欺負(fù)你，你盡管跟我說！兄弟一定替你扛著?！?/br>
段唯正慢慢啜著第一杯酒，聽聞此言，差點噴對面江凝一臉。

“義父，差輩了?！蓖瑯痈闪巳慕惯€清醒，看看無語問蒼天的段唯，露出一點不懷好意的笑容，“小唯哪里打得過我，只有我欺負(fù)他的份?！?/br>
段允欣慰地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段唯：“……”

“靈兒啊，”段允又拾起自己的話音，“義父給你們的錢還剩下多少？”

江凝馬上裝醉：“義父，什么也別說了，都在酒里了！我敬您?！?/br>
段允不依不饒，按下他的酒杯：“銀票呢？在哪里呢？”

江凝慚愧地：“都留在鄰江邑了?！?/br>
“不像話！”段允痛心疾首，“你們想家，它們就不想嗎？??？”

江凝賠著笑：“我以后掙了錢，一定把它們接回來。”

段允一臉頹喪：“我怎么養(yǎng)了兩個敗家子……接回來？你們還不如把我賣到鄰江?！?/br>
段唯給他盛了一碗蓮子羹：“爹，您喝多了。喝點湯?！?/br>
平平無奇的兩句話不知怎么又壓著了他的尾巴，段允一拍桌子：“說我喝多了？我還沒說你呢！你房里亂得跟豬窩似的，也不知道收拾，我說什么了嗎？”

段唯望向江凝。

江大公子做賊心虛，趕緊接過羹湯，捧到段允近前：“義父，我真的喝多了，您能先喝點湯讓我緩緩嗎？”

段允接了碗，不滿地哼道：“這就不能喝了？沒勁。蘇越呢？”

江凝：“您不是剛才還跟我說，他今晚要陪蘇師父吃飯?！?/br>
段允將碗中羹湯一飲而盡，“砰”的一聲擱到桌上：“我去找他喝，你們兩個酒量太差了！”

兩個兒子匆忙對視一眼，一個給他夾菜，一個負(fù)責(zé)盛湯，企圖阻止這位跑到院里丟人現(xiàn)眼。

“我不吃了。臭小子邊兒去，別擋路。把酒給我……糊弄誰呢？你以為把湯盛杯子里我就認(rèn)不出來了？給我把蓮子撈出去……”

“王爺，您要是吃好了，我就送您回去?！碧K越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成功地暫停了段允的喋喋不休。

江凝和段唯齊齊轉(zhuǎn)頭，好似看見了救星：“蘇越哥！”

段允朝他招招手：“來得正好，陪我喝幾杯?！?/br>
蘇越走進(jìn)膳堂，扶起平衡感喪失得差不多的段允，淡淡道：“不喝了，我送您回房?！?/br>
段允努力走著直線：“唔，好?！?/br>
旁邊的兩人試圖上前幫忙，被蘇越拒絕了：“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回去歇下吧，王爺交給我便是?！?/br>
段允大著舌頭幫腔：“說得對，有……有越越侍寢，你們有什么不晃心的?！?/br>
蘇越臉上的色彩頓時豐富起來。

段唯：“……”

江凝干笑兩聲：“蘇越哥，你相信我們，這話一定不會傳到蘇師父那里的。”

深秋的夜晚，強風(fēng)裹挾著濃郁的寒氣襲來，幾層衣物也抵不住透骨的涼意。段唯走在路上，只覺骨縫中又有什么東西開始蠢蠢欲動。

回來時，王太醫(yī)觀他臉色，又給他切了脈象，只是有些氣血不足，并無大礙。

“小王爺，”王太醫(yī)問道，“近一月來，您的失眠癥發(fā)作過幾回？”

“只在回程的十日里，”段唯想了想，“五回?！?/br>
王太醫(yī)捻著胡須：“另外五日睡得可還安穩(wěn)？”

段唯略一頷首。

“那五日的作息與往日可有不同？”

段唯的耳廓蒙上一層淡粉：“差不多，大概……比往日要疲累些?！?/br>
好在王太醫(yī)沒有繼續(xù)追問“因何事疲累”，兀自思索了須臾，開口道：“小王爺，您初次離家，又思慮煩憂，應(yīng)當(dāng)只是心因性的失眠癥，在府中調(diào)養(yǎng)幾日，養(yǎng)心安神即可?！?/br>
段唯道：“王伯，您在京城時可曾聽說過，一停了安神香便幾日難以入眠的事么？”

王太醫(yī)連連搖頭：“安神香頂多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