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溫如嵐是男孩的名字,跟他想的一樣,對方其實已經(jīng)八歲了,只是因為被生母虐待才會長的這樣瘦小,跟五六歲的孩子差不多高。 這三人中沒有溫如嵐的生母,而且溫如嵐是六歲才被接到了溫家,六歲之前的具體經(jīng)歷,這三人的記憶里是沒有的。 但是具體的經(jīng)歷沒有,大概的卻有。溫如嵐是小三所生的私生子,這不出他的預(yù)料,只是這位生母對待幼子的行為,也著實令他有些咋舌。 虎毒還不食子,但是這位母親卻是完全沒把自己的兒子當(dāng)兒子,根本就是當(dāng)成了一個要錢的工具。 虐待毆打,不給飯吃,有的時候是為了發(fā)泄她自己的糟糕的情緒,有的時候則是為了向那位有錢的親生父親要錢。 但幸好,這位不配被稱為母親的母親,在溫如嵐六歲時,死在了自己的貪欲下。她妄想登堂入室,終究是觸怒了正牌的溫夫人。 溫夫人動用自己家族的關(guān)系,解決了對方。溫父看在眼里,卻不阻止,就像他明知道流淌著自己血脈的兒子在那女人手里受到虐待,他也不管一樣。 溫如嵐于他,僅僅是個多余的意外,而不是兒子。他已經(jīng)有了兒子了,是他跟溫夫人生的溫宏彥,繼承著他們溫家,和溫夫人所在的家族的優(yōu)良的血統(tǒng)。 這些外面的出生低微的女人于他只是玩物,他也并沒有跟這些女人生孩子的打算,溫如嵐的出生是意外,也是一次處心積慮的算計。 溫如嵐生母為了嫁入豪門才設(shè)計懷上了他,她的行徑令溫父厭惡,但是溫如嵐其實并沒有做錯什么,他的出生不由他自己選擇,可終究,溫父還是將厭惡的情緒牽連到了他身上。 親生父母都不喜歡他,所以在六歲生母逝去后,礙于名聲,被迫將溫如嵐接到溫家的溫父,依然對他不理不睬。 不是親生的溫夫人就更別提了,從來沒給過溫如嵐一個好臉色。但是這兩個都是大人,雖然不喜歡溫如嵐,但倒也沒有干過特別過分的事。 過分的是比溫如嵐大三歲的兄長溫宏彥,因為母親的影響,也因為溫如嵐的出現(xiàn)讓他在同學(xué)面前丟了面子,誰都知道他家有一個小三生的私生子了。溫宏彥怨恨上了溫如嵐,而且他下手不知道輕重,也不知道后果。 溫如嵐手臂上的那道撕傷痕就是來源于此,溫宏彥讓父親養(yǎng)的那只黑背狼狗來咬溫如嵐,這狗聽話且兇狠,撲倒溫如嵐吼,照著溫如嵐的脖頸就張開血盆大口。 若非他及時抬臂擋了一下,并且有傭人經(jīng)過,他怕是已經(jīng)喪命在狗嘴下了。 而事發(fā)之后,無論是放狗的溫宏彥,還是差點殺人的狼狗,都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連苛責(zé)都沒有。溫父溫母是沒有親自做什么過分的事,但有時候,默許他們的兒子溫宏彥的種種惡毒行徑,就已經(jīng)很過分了。 溫如嵐內(nèi)心的怨恨也由此而生,被狗差點咬死僅僅是一個讓他真正爆發(fā)的點,前面的還有無數(shù)令他不斷積累怨恨和殺意的事,很多很多。 夢澤君都不用看完全部,他僅僅是看了大概,他就做好了自己的決定。 他又打了個響指,景物在他身邊變換,他于眨眼間,從溫家的別墅,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小巷里。 小巷的角落里,藏著抱著膝蓋,蹲坐在地上團(tuán)成一團(tuán)的溫如嵐。 他惶恐不安,擔(dān)心那個陌生的男人會找到自己。 雖然夢澤君長得并不可怕,反而很英俊,可溫如嵐的哥哥溫宏彥長得也不差,一個在旁人眼里陽光聰明的男孩,對待他的時候卻那么刻薄和惡毒。 還有其他很多很多人,像是他那位血緣上的父親,亦或者那位容貌出眾,卻只將他當(dāng)做向溫家要錢的工具,對他百般苛刻的生母。 這些親近的人都對他如此,陌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因為溫宏彥的關(guān)系,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一起排擠他,他有過很多次被教訓(xùn)責(zé)打的經(jīng)歷,哪怕那并不是他的錯,但被責(zé)打的仍然是他。 他從未在旁人身上感受過善意,沒有被愛過的人學(xué)不會愛,他只學(xué)會了怨恨和惡毒。 不過他同時還學(xué)會了偽裝,內(nèi)心無論怎樣陰暗,他都能裝出一副唯唯諾諾,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乖順模樣。 他無力反抗旁人的惡意,但他知道怎么讓自己受到的傷害最小,那就是裝著順服和無害。 可他用來自我保護(hù)的偽裝被那個男人看破了,對方看見了他真正的樣子,陰暗的,惡毒的。 他其實知道自己想要?dú)⑺栏改感珠L的行為是違背天理的,但是他不在乎,什么父子綱常,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在現(xiàn)實中他沒有動手的能力,但在夢境里,他有。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的夢跟別人不一樣,也不知道自己在夢里動手會影響到現(xiàn)實,他只是想要對著假想中的幻影發(fā)泄和報復(fù)。 夢里他似乎比所有人都強(qiáng)大,他可以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可以拿起長刀,蠢蠢欲動的向那些傷害過他的人和狗發(fā)起報復(fù)。 他以為自己在夢里可以無所不能,所以才敢卸下偽裝,暴露出自己真正的性格??赡莻€男人的出現(xiàn),讓他意識到不是的。 夢里他也不能無所不能,有人比他更強(qiáng)。 而且他想要做的事被對方看到了,他并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對,但他也知道殺人是犯法的,在旁人眼里,他做的事罪大惡極。 對方會怎么處置他?會不會把他抓起來,然后判處死刑? 他不知道,但他很害怕,所以他逃跑??焖俚奶优?,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男人身邊,連頭都不敢回。 他瑟瑟發(fā)抖的在小巷里藏著,期盼對方不要找到自己,可男人還是找到了他。 溫如嵐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對方高大的身形,光是投下的陰影,都讓他有種無處可逃的壓迫力。 男人手里還拿著那柄長刀,溫如嵐提不動,只能用雙手拖行的長刀,他輕輕松松的拿握著,并且還轉(zhuǎn)了下刀柄,刀鋒劃過凄冷的弧度。 嚇的溫如嵐抱住了頭,以為對方是要砍下他的首級。 可預(yù)想中的尸首分離并沒有發(fā)生,刀鋒并沒有貼近他,貼近他的反而是對方的一只手。修長,寬大的手。 溫如嵐愣住了。 他愣愣的抬起頭,看著向自己伸手的男人,他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 褪去了陰狠之后,他這幅茫然的樣子倒還有幾分可愛,到底只是個孩子。夢澤君勾著唇,將手放到溫如嵐的發(fā)頂,胡亂揉了揉。 隨后,在溫如嵐茫然不解的眼神中,牽起了溫如嵐的手。 溫如嵐的手比男人小很多,幾乎是被對方整個包在了掌心里,溫暖且充滿安全感。溫如嵐對這樣的感覺很新奇,因為沒有人這樣握過他的手,也沒有人對他這樣親昵。 “跟我來?!眽魸删龑厝鐛剐χA苏Q邸?/br> 去哪里?溫如嵐都來不及問,他們就已經(jīng)到了目的地。 一個眨眼的時間,他們就從那偏僻的小巷再次回到了溫家的別墅。那一家三口外加一條狗依然在花園中閑坐玩樂,喝著下午茶,其樂融融。 溫如嵐又開始恐慌了,他覺得男人是想向他父母告狀,被這對夫妻和溫宏彥知道他想做的事,他一定有罪受了。 可夢澤君并沒有告狀,甚至連一開始想施加的教訓(xùn)懲罰都沒有。 他舉刀橫在身前,對著溫如嵐挑了下眉,示范道:“看好了,夢境的力量,是這么用的?!?/br> 話音落下,他突然屈指輕彈了一下刀身,這柄凝結(jié)了溫如嵐目前所有的力量,沉重到他拿不起來的長刀,突然開始碎裂。 不是碎裂成段,而是碎裂成粉。這些粉末狀的東西融入了灰暗的夢境之中,然后,更改夢境的規(guī)則。 本該柔嫩無害的綠草突然開始瘋長,同時,它們變得具有攻擊性,攻擊的目標(biāo),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花園里的三人一口。 下午茶被打翻,溫夫人發(fā)出驚恐的尖叫,溫父也驚的慌了神,溫宏彥跟那只黑背狼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綠草粗壯的仿若藤蔓,而且還在好似活物一樣的扭動,抽打著身邊的一切。三人一狗都被綠草抽到了,草葉落到身上,像是鞭子一樣疼痛。 三人一狗被抽的在花園中左躲右閃,大叫連連。 但這仍然不算完,盛放的花朵突然從泥土中跳了出來,它們的花蕊中長出了尖利的爪牙,牙齒開合間,像是“汪汪”叫的惡狗,追咬著這三人,連帶一條真正的狗。 溫宏彥被咬到了屁股,疼的他直接哭了起來,威風(fēng)凜凜的黑背狼狗也被咬禿了毛,喉嚨里再也發(fā)不出盛氣凌人的吼叫,只剩驚恐的嗚咽。 溫父溫母也沒落到好,被咬破了昂貴的衣服,之前的端莊典雅不再,形象全無。 溫如嵐看的呆住了,他不知道花和草為什么突然會變成這樣。 但他隱約似乎又有一點明白,這個男人說的,夢境的力量...... “夢境的力量的關(guān)鍵在于,不能跟現(xiàn)實中的靈力之類的力量一樣去使用它,你要去命令它,夢境的規(guī)則是由你決定的,法隨心動,你心里想要什么,夢境就會呈現(xiàn)給你什么。” 夢澤君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得以跟溫如嵐持平,他撐著臉,笑著建議道:“你要不要自己試試看?” 自己試試看...? 溫如嵐有很多不明白,不明白男人是誰,不明白男人為什么好像對夢境這樣熟悉,但他看看男人英俊的帶著笑意和鼓勵的臉,又看看那在花園中狼狽逃竄的三人一狗。 他突然伸出手指,在虛空中,試探著畫了個圓,同一刻,溫宏彥面前就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坑洞,他躲閃不及,一腳踩了進(jìn)去,跌了五體投地。 吃了一嘴的泥不說,屁股上還又挨了幾鞭子,和又被咬了幾口。平日里對著溫如嵐的那副囂張跋扈的樣子沒了,只??尚Φ睦仟N。 溫如嵐不由笑了起來,他內(nèi)心的愁怨,第一次得到疏解。 第114章 不過疏解和消解, 這兩個詞只差了一個字,意思卻差的很遠(yuǎn)。 溫宏彥和溫父溫母對他做的那些事不是一件兩件,也不是一天兩天, 日積月累下來,溫如嵐內(nèi)心的怨恨已經(jīng)龐大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 絕非短時間可以消弭。 他的夢境仍然是灰色的,陰沉的, 他并不滿足于此, 他要讓這些討厭的人吃更多的苦頭。 他又畫了幾個圓圈, 地面上也隨之出現(xiàn)了更多地坑洞, 溫宏彥已經(jīng)摔了一次, 但即便他再三小心, 卻還是在逃跑的途中,被突然出現(xiàn)的坑洞絆倒,溫父溫母也沒能幸免,各個都摔的灰頭土臉。 溫如嵐復(fù)仇成功的笑意越來越燦爛, 同時,他畫圓圈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他確實很有天分, 夢澤君不過點了他一下,他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正確的cao控夢境的方法。 到了后來,地面上甚至已經(jīng)無處落腳了,滿是坑坑洼洼的洞口,溫如嵐又將這些洞口連接,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洞窟,要將花園中的三人一狗全都吞進(jìn)去。 這洞窟不淺,摔下去屁股有的疼。但是溫如嵐仍然不滿足,他五指攥緊, 洞窟底部便冒出了尖利的竹刺,尖利到可以將人的胸口直接穿個對穿。 有些過了。夢澤君伸手握住了溫如嵐細(xì)嫩的手腕,同時,那些從洞窟底部鉆出的竹刺在他的力量干預(yù)下,再次縮回了泥土中。 溫家三人和那只狼狗都摔到了洞窟里,但是除了叫痛,全都沒有大礙。 溫如嵐不解的扭過頭,除了不解,他其實還有不滿,他不滿旁人阻止自己復(fù)仇。 但是他不敢表現(xiàn)出來,在短暫的接觸中,他已經(jīng)知道這個男人很強(qiáng),他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的強(qiáng)。自小養(yǎng)成的性格讓他習(xí)慣于去討好比自己強(qiáng)的人,雖然他心里未必想討好,但只有討好和順服,才能保證他自己的安全。 所以他臉上只有不解,而看不到半分不滿。 他無疑是很有天賦的,無論是在夢境上,還是在演技上,起碼夢澤君沒看穿他的偽裝。 “你跟別人不一樣,你有控制夢境的能力,你已經(jīng)無意中連接了旁人的夢境,如果你在夢中殺死他們,他們在現(xiàn)實中也會死去?!眽魸删龂?yán)肅著臉,對這個孩子講著這一舉動的可怕后果。 可溫如嵐并不覺得可怕,這正是他所期望的,他早就恨不得他們?nèi)ニ懒耍?/br> 但他臉上表現(xiàn)出的卻是一抹恰到好處的驚恐,像是沒想到自己的行為會導(dǎo)致這樣的后果。 夢澤君不由又軟化了神情,放輕聲音道:“他們對你不好,你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報復(fù)回去,像是踢他們屁股,放狗咬他們,又或者用法律去審判他們,而不是直接想著殺死他們,你明白嗎?” 才不要,他就是想讓他們死。溫如嵐心想。 可他面上卻用力的點了點頭,同時用乖巧的語氣回答道:“明白了?!?/br> 他雖然長得瘦小,但那張繼承自生母的出色臉孔,卻十分的具有迷惑性。他的五官還未完全張開,但此刻已經(jīng)比其他同齡的孩子顯得要好看一些,可愛一些。 人類對漂亮的人事總是寬容一些,某些神也不例外,比如夢澤君。 一見溫如嵐乖巧認(rèn)錯,他便徹底將之前的事揭過了。他動動手指,將那被困在坑底的三人一狗解救出來,同時,送對方離開。 這些人可惡,但也沒有可惡到非死不可。教訓(xùn)已經(jīng)差不多了,這些人身上各個都傷痕累累,那條狼狗更是被咬禿了毛。雖然這些傷痕不會直接表現(xiàn)到現(xiàn)實之中,但腰酸背痛個十天半個月是肯定的。 可在即將解除這五個夢境的連接之際,夢澤君看著乖巧可愛的溫如嵐又想,溫如嵐可是差點被狗給咬死,這些教訓(xùn)似乎又有些不夠。 他便在臨別之前,又給這三人一狗送了點禮物,噩夢纏身的大禮包。是他這些年在夢境中游歷時收集到的,最可怕也最驚悚的噩夢。 一人派發(fā)一個,保管這些人嚇得連覺都不敢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