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會如何看我？班曦，荒唐之君，不識自己的至愛，斬殺陪伴多年的書伴，政事上無一建樹，就連孩子都……”

    

　　“班曦！”沈知行厲聲叫道，“看著我，看著我……”

    

　　他捧著班曦的臉，皺眉道：“文宗八歲登基，三十七歲才頒丁賦令，睿宗荒廢朝政十三年，后宮也是一片糟，仁宗三十一歲始登基，而他最令天下人稱贊的召賢舉措，是五十六歲才開始頒布。班曦，你才多大？你登基才多少年？”

    

　　班曦抬起頭，淚水滑落。

    

　　沈知行道：“先帝知人善任，可涼州之患不也丟給了你來解決嗎？你才登基就能雷厲風(fēng)行，整兵征西，你怎敢妄自菲薄，將自己貶低到一無是處？”

    

　　“我辜負(fù)了知行哥……也對不起從前的自己?！卑嚓刈齑筋澏吨f道，“從前的我，以為自己登基后會勵精圖治，百姓交口稱贊……從前的我，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對你好，像成世祖和蓮華帝君那樣，成為百姓千古稱頌的帝王佳話。”

    

　　班曦垂下頭：“我什么都沒做到……朕什么都沒能做到……”

    

　　沈知行替她擦了眼淚，輕聲說：“成世祖因姚家之事，對蓮華帝君生疑，致使蓮華帝君失明……即便是佳話，夫妻二人也有生嫌隙的時候。神宗與云鶴帝君相伴六十余年死后同葬云州，也是千古佳話，可神宗生產(chǎn)時，為防著云鶴帝君奪權(quán)，還將他囚在大理寺……就是千古明君，也都曾犯過這樣的錯，陛下為何不原諒自己？”

    

　　沈知行捏著袖子為她擦干了眼淚，繼續(xù)說道：“更不必提同立二君，令我朝大亂十年的后宮妖禍……陛下與他們比起來，怎能稱自己荒唐？”

    

　　班曦可憐巴巴問：“你不怨朕嗎？你會笑朕無能嗎？如果……如果朕保不住這個孩子，你……你會不會離朕而去，再也不會原諒朕了？”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鄙蛑芯従彄u頭，“皇上可以歇一歇的……不必對自己那么苛刻。我說過，千古明君也會犯錯，我不再怨你，因為我知道你……為什么會這樣。陛下可以做一陣昏君，就當(dāng)我這除了陪寢再無一用的人拖了陛下的后腿，耽誤了陛下的朝政吧?！?/p>

    

　　七月十五，長沁宣讀皇帝旨意，因沈帝君病危，罷朝三月，暫停辦中秋宮宴，六部政務(wù)照常。

    

　　班曦躺在床上看折子，沈知行坐在一旁，給她暖手。

    

　　班曦忽然道：“長沁說，你院子里那些貓最近想你想得緊，夜夜啼叫?！?/p>

    

　　沈知行：“嗯，等我練好了字，準(zhǔn)備給它們每一個都寫一張聘書?！?/p>

    

　　“你好大的膽子?！?/p>

    

　　“陛下喜歡哪一只？”沈知行淡淡道，“可以封個侍君。”

    

　　班曦合上奏折，輕拍著嘴：“哪一只啊……讓朕想想，朕記得，有一只色澤金光，尾巴尖雪白的貓，品相頗是不錯，朕就給它封個陽侍君吧！”

    

　　沈知行哼笑一聲，松開她的手，端起藥碗，仔細(xì)吹了吹，喂給她。

    

　　班曦喝了幾勺，道：“你是嫉妒了？還是醋了？你說出來，等朕身子爽利了，就召它來侍寢，你就在旁邊伺候，看朕寵愛它！”

    

　　沈知行輕聲一笑，藥喂進(jìn)去，說道：“讓陛下失望了，那只貓，只能封妃?！?/p>

    

　　“……”班曦愣了愣，哼道，“亦可。當(dāng)年僖宗不僅有帝君，還有正式冊封的妃，朕為何不可？封！朕不僅要封它為妃，還要進(jìn)封它為貴妃！”

    

　　沈知行道：“那它要是生下小貓了，陛下給封王封公主嗎？”

    

　　“大膽！”班曦笑道，“竟敢背著朕生兒育女……不過，朕心軟，死罪可免，就罰它和它的子孫們世世代代給朕暖手暖腳吧?！?/p>

    

　　沈知行笑意上眉梢，雙眉彎彎，弧度溫柔。

    

　　班曦笑了笑，低聲道：“連貓都能平安誕下小貓……”

    

　　沈知行手一頓，說道：“貓在昭陽宮，就能平安誕下小貓，陛下自然也可以……傅老先生不是說了嗎？避子藥草從蕭成時就有，并不傷身。陛下是因為兒時受了寒，連累了身子底，但這么多年調(diào)養(yǎng)，早就好了。我看傅老先生說的有道理，若是真的有損，陛下又怎能有孕？既然能有孕，自然無礙，往后仔細(xì)照料著就可以了……”

    

　　“嗯，傅老先生所說，確實有幾分道理?！卑嚓?fù)嶂目?，說道，“朕心安穩(wěn)不少?！?/p>

    

　　“自然，宮里什么藥都有?！鄙蛑姓f道，“生產(chǎn)會傷根本，傅老先生的意思，是要陛下好生養(yǎng)著，孩子初時弱一些無妨，反而好生好養(yǎng)。”

    

　　班曦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沈知行站起身，說道：“好，你的喝完了，我也要去喝我的了。”

    

　　“我們兩個真是一對兒藥罐子呢?！?/p>

    

　　“這種事上，陛下不必與我般配。”沈知行微笑道。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見到傅吹愁，沈知行才垮了幾分精神，問道：“今日的脈，老先生如何說？”

    

　　傅吹愁和傅邈從老家請來了家里的老爺子。

    

　　傅老先生八十高齡，專攻生產(chǎn)一事六十余年，到宮中之后，先給班曦吃了顆定心丸，回頭才告訴他們：“要讓皇上對此堅信不疑，心不能亂。我們一定要相信儲君可以順利誕生，只有這樣，才能給皇上和肚子里的孩子希望?！?/p>

    

　　只是，希望給出之后，傅老先生也還是會說實話。

    

　　“皇上身子無礙，問題不在她，在你?！备道舷壬粗蛑?，“男女孕育之事，能結(jié)果，證明女無事，果難成，是男人的錯誤。”

    

　　沈知行狠狠怔住。

    

　　“你底子太虛，心中有怨，不堅不定，又渾身病?！备道舷壬瘟怂谎?，“趁皇上養(yǎng)身子，你也要好好養(yǎng)養(yǎng)才是?！?/p>

    

　　沈知行：“是因為我……嗎？”

    

　　傅老先生摸胡子點頭：“現(xiàn)在不能分心，要讓皇上的心靜下來穩(wěn)下來。這并不只是為了儲君，也是為了皇上的將來，生產(chǎn)損耗大，心不靜不穩(wěn)，將來如何，不好說……”

    

　　“我……知道了?！?/p>

    

　　“還有啊?！备道舷壬朴普f道，“沈帝君，比起身體，老夫看你……不似在人間啊?！?/p>

    

　　沈知行不解：“……傅老先生？”

    

　　“人不可有死志離志。你若連自己都無法留下來，你給儲君的那一半血rou，又怎會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　　刀子嘴豆腐心的各位，安心。

    

    

    

第57章 微弱支撐

    

　　傅吹愁找不見沈知行, 逛了一圈, 有個小宮女指著通向華清宮的路, 說道：“帝君往這個方向去了。”

    

　　傅吹愁松了口氣, 華清宮正在修繕翻新, 也有侍衛(wèi)把守，若是沈知行去那里，起碼不會做什么傻事。

    

　　自從家中的老祖父提醒他, 沈知行病因不在身上，而是有心向死后, 傅吹愁就怕他做出什么驚天之事來。

    

　　“不會?！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