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的臉色。韓景宇根本沒有看他，他定定的看著自己腳邊的影子。

賀青辰又拖著拖鞋跑到廚房舀了一杯冷水加到盆子里，才勉強(qiáng)將那guntang中和了一些。

賀青辰把毛巾從盆子里撈出來，浸泡在熱水里，毛巾燙的驚人，他雙手去擰的時候，掌心都燙的緋紅。他把毛巾擰起來，去擦韓景宇的臉，韓景宇低著頭，他只能矮著身子去替他擦。

韓景宇的臉色是慘白的，受了寒，現(xiàn)在仿佛連骨頭里都要榨出徹骨的寒意來一樣。

賀青辰用熱毛巾將他的臉擦了一遍，毛巾的熱氣終于將韓景宇的臉上熏出一抹嫣紅來。

賀青辰又幫韓景宇去擦脖子，韓景宇全身都濕透了，衣服都在往下滴水。賀青辰現(xiàn)在才恍然的覺得，韓景宇不能再穿著這身衣裳了。

“我?guī)湍惆焉砩喜烈幌?？”賀青辰問。

韓景宇這次沒有再說話了，他一直低著頭，任憑賀青辰的動作。

賀青辰被韓景宇照顧了那么些時日，今日做這些，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賀青辰只是約摸覺得韓景宇現(xiàn)在是非常難過的，他什么也不再問了，把韓景宇的衣服解開，幫他去擦身上的水跡。韓景宇的衣襟里還吸附著蒼青色的水藻，這樣的水藻都在沒有源頭的死水里面滋生，賀青辰心里一震，他知道了些什么似的，又去看韓景宇的臉色。因著兩人的姿勢，他可以看見現(xiàn)在韓景宇的臉。韓景宇臉上沒有表情，低著頭，方才被熱氣燠出的紅暈已經(jīng)褪去了。嘴唇發(fā)青，是冷的。

賀青辰還是什么都沒有問。

他直覺的知道，有些東西不能問。

韓景宇的外套脫去了，他身上的衣服都打濕了，衣服里還藏著那斑斑點點的水藻，賀青辰把他的外套收拾起來，掛在椅背上，用毛巾將他整個上身擦了一遍，然后從房間里拿了一件厚衣服出來給韓景宇披上，那件衣服是賀青辰的?，F(xiàn)在并不是很冷的天氣，兩人的衣服大都單薄，賀青辰的這一件，是最厚的了。

韓景宇的褲子也是濕的，像是迎面被人潑了一盆的冰水，從頭到腳都是濕的。

賀青辰蹲下去，那一盆熱水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溫了，賀青辰?jīng)]有再往里面添熱水。他蹲在韓景宇的腳邊，伸手按著他的腰，他胸前的傷早就開始痛了，明明這些天康復(fù)很好的，現(xiàn)在他非要做這樣折騰傷口的動作。硬生生的又將那根堪堪愈合的肋骨崩的快要斷掉一般。

賀青辰痛的臉色發(fā)白，他仰著頭去看韓景宇的臉，韓景宇還是沒有表情，他就幫他把腰帶抽了，褪下褲子幫韓景宇擦下半身。

和自己相似的軀體，卻比自己的軀體更為清瘦一些。

賀青辰那時候心里真的是半分雜念也沒有，從見著韓景宇這副模樣開始，他就什么念頭都沒有了。憤怒，疑慮，全部沒有了。

他難過的時候，韓景宇在他身邊。韓景宇難過了，他理應(yīng)陪著他。

賀青辰把韓景宇的下半身擦完了，韓景宇的褲子落在腳踝那里，在地上印下一個水印。

賀青辰把毛巾丟回盆子里，扶著地要站起來。胸前突然一陣鈍痛，叫他不自覺的悶哼一聲，然后他又馬上壓抑住了。

他現(xiàn)在站不起來。

賀青辰單手撐著地，等著那股劇痛消散了，才仰著頭去看韓景宇，他努力做出輕松一些的表情，“擦完了，你去睡會?！?/br>
他那個時候正要仰起頭，韓景宇睜著的眼睛中一滴眼淚剛好掉下來，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額頭上。

賀青辰覺得自己被什么極其guntang的東西燙了一下，他怔怔的看著韓景宇，看著韓景宇的眼睛眨了一下，又一滴眼淚掉下來。

心魂都仿佛被撼動了一下。

哭的那個人沒有露出一絲悲痛的表情，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一樣，只有眼淚一滴接一滴的掉下來，落在賀青辰的頭上，臉頰上，眉宇中。

本來那眼淚只該落在兩個地方，卻因為韓景宇在發(fā)抖，那眼淚就偏離了位置，幾次都落在不同的位置。

賀青辰覺得那一瞬間的guntang并沒有被眼淚的冰涼而冷卻，而是因為那眼淚的累積而煥發(fā)出極其驚人的熱量，叫他燙的連心臟都是一縮。

韓景宇眼睛還睜著，那眼淚就從他睜著的眼睛里掉下來。賀青辰因為是仰頭的姿勢，他清楚的看到那眼淚從凝聚到墜落的過程。

胸腔里的痛楚越來越劇烈，催動著心肝一般。

賀青辰等到意識到那種銳利的痛楚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站了起來，以一種和韓景宇平齊的姿勢。他見了兩次韓景宇在哭，一次是因為那個不負(fù)責(zé)任的女人，一次是連他都不曾探知到的緣由。就算韓景宇哭出一點聲音，他都不至于惶然成這個模樣。

賀青辰伸出胳膊將韓景宇抱進(jìn)懷里，他本身都還只是一個少年，做不來這樣安慰的動作?？墒沁@一次，他這個給予擁抱的姿勢已經(jīng)比上一次要熟稔許多了。

“你別哭?！?/br>
在一個正在哭的人面前，這三個字是最蒼白的安慰。可是除了這三個字，任何的安慰好像都是不合時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安慰也無從說起。

賀青辰覺得胸腔里都是痛的，那是兩種痛楚交織的。那痛楚一部分來自身體，一部分來自心神。

韓景宇比他要高上一線，就算是低著頭，垮著肩膀的模樣，也比他還要高。賀青辰伸出兩只胳膊，抱著韓景宇的肩膀。

韓景宇在他懷里發(fā)抖，起初那顫抖是極其細(xì)微的，然后就變得不可抑制起來，哆嗦的叫賀青辰只能緊緊的抱著韓景宇。

“韓景宇，韓景宇！”他的兩只手臂都要勒入韓景宇的身體里了，他從來沒覺得一個人的眼淚能叫他心肝都是發(fā)麻發(fā)痛的，那痛楚和他身體的痛楚混合著，根本無法辨認(rèn)是來自他的心神還是身體，“別哭了！你一哭，我，我也難受的很……”

他的肋骨戳著他的心肺一樣。

韓景宇被他抱在懷里，這一次他連哭聲都沒有了。

賀青辰覺得自己那根脆弱的肋骨都因為抱住韓景宇要崩斷了，那只狗也不叫了，蹲在韓景宇三步外的地方，頭耷拉在地上，一雙黑的發(fā)亮的眼看著韓景宇。

賀青辰根本安慰不了韓景宇。他連痛哭出來都不曾。

賀青辰抱了他快有一刻鐘了，韓景宇的哆嗦都還沒有停下來，剛才他那么冷，都沒有發(fā)抖的，現(xiàn)在身體有了一點溫度，卻抖的如同篩糠。

“你冷嗎？”賀青辰因為擁抱的姿勢看不到韓景宇的臉。

韓景宇的聲音卻飄飄蕩蕩的，落進(jìn)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