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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城的后背,一手托住吳碧城的腿彎,猛一用力把人攔腰抱起扔回了床上。彎腰撿起棉被抖了抖灰,他也一并扔了上去。拖著兩條腿走到外間倒了杯冷茶,他喝了一口,身上很不舒服,但是控制著情緒,沒有生氣。他理解吳碧城,他像吳碧城一樣發(fā)瘋的時候,還只有十三四歲。小孩子,沒長成,所以瘋的有限,也沒被人從床上踹下來過。葉雪山回到床上,剛一躺下,吳碧城就又湊過來了。乖乖的躺在葉雪山身邊,他像只柔順的大貓。而葉雪山忽然有了話題:“下個月,到我家里過年吧!”吳碧城遲疑著沒說話,因為不想去。葉雪山的朋友太多了,自己夾在其中算什么人呢?況且眾人都知道他家里的事,他寧可再也不回天津。“公寓里不斷人的,過年也不會寂寞?!彼尖庵_了口:“等到年后我們再見面,不也是一樣嗎?”葉雪山說道:“留你一個人在這里,怪可憐的。”吳碧城摸索著握住了他的手:“有什么可憐的?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不和你客氣,所以你不要勉強我,我說不去,就真的是不想去。”葉雪山沉默片刻,最后打了個哈欠:“那我這回多陪你住幾天。年后可能要出遠(yuǎn)門,未必還能來了?!?/br>吳碧城隨口問道:“要去哪里?”葉雪山含糊答道:“不一定?!?/br>葉雪山是時常到處走的,所以吳碧城也沒有刨根問底,以為他至多是去趟熱河。歡歡喜喜的和葉雪山共度了一個禮拜,他在被窩里終于能夠與葉雪山和平共處了。葉雪山惦念著天津事情,不能在北平久留。臨走之時他要給吳碧城留一筆錢過年,吳碧城死活不要,并且急得快要生氣。他沒堅持,等到真走之前,他悄悄把錢掖到了枕頭下面。順順利利的回了天津,哈代先生已經(jīng)找好了船長大副,水手也會在新年后到位。合作的三人聚在一起,把任務(wù)徹底分配開來。金鶴亭負(fù)責(zé)在天津碼頭接應(yīng);哈代先生還有英國公司的事務(wù)在身,要在下周趕去哈爾濱,走西伯利亞鐵路去歐洲;葉雪山只好獨自乘船出海,如果一切正常的話,他大概會在印度和哈代先生會合;若是哈代先生能夠盡早完成歐洲公務(wù),也許兩人在安南或者馬來亞就能見面了。計劃敲定下來,三人各自散去。而林子森聽說葉雪山要孤身上船,登時急出了一頭的汗:“不行不行,太危險了!你帶上我,我陪你去!”葉雪山說道:“你跟我走了,家里怎么辦?我?guī)С涛?,你留下來。?/br>56、風(fēng)浪林子森第一次發(fā)現(xiàn)葉雪山竟然如此倔強。正勸不聽,反勸也不聽。天氣干冷,他難得的站在浴室鏡子前,給自己涂了一點雪花膏滋潤皮膚,一邊滿臉的亂抹,一邊不耐煩的說道:“你說你不啰嗦,其實你比誰都啰嗦!我這一趟至多是失敗,失敗就失敗,要不然那幾十萬也不夠我吃一輩子。可一旦成功,就又有新的財路可走了。”他香噴噴的轉(zhuǎn)身向外走去:“過去窮了,我還能東拉西扯的自己找錢;現(xiàn)在要是窮了,我離不得鴉片,連悄悄餓死都不能夠,我死都不是好死!”林子森急了:“什么死不死的?臨出門前說這個話?”葉雪山站在窗前向外望:“總之你別管,我已經(jīng)定了主意,你乖乖留下來照看家里。”林子森走到他身后,忽然把他攔腰抱起來扔到了床上:“家里有什么可照看的?他媽的你走了,家里還有誰要我來照看?”葉雪山摔成什么樣是什么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貨棧里不是還有一批膏子嗎?你把它賣了?!?/br>林子森擰著眉毛伸手指他:“少爺,你太不讓我省心了。”葉雪山聽了這話,感覺挺溫馨,仿佛林子森變成了娘,正在痛斥自己的淘氣。新年沒有過好,因為林子森對葉雪山軟硬兼施,一定想要跟他出海。葉雪山不想遠(yuǎn)行歸來后沒有家,所以執(zhí)意不肯——單有房子還不算家,家里必須有人才行。初五剛過,水手就齊了。葉雪山去見了幾次船長大副,迅速建立起了友誼。及至出了正月,他開始打點行裝。林子森敗下陣來,唉聲嘆氣的幫他整理行李,又把程武等人叫了過來,一遍一遍的細(xì)細(xì)囑咐。待到臨行之前,林子森親自燒煙喂足了葉雪山,又從頭到腳的為他穿戴整齊。微微駝背站在葉雪山的對面,他用修長靈活的手指給他打出一個飽滿的領(lǐng)帶結(jié),同時垂著眼簾說道:“少爺,出門之后玩歸玩,可是得看準(zhǔn)了對象,別跟著那幫水手到處亂跑。水手都走齷齪地方,饑不擇食的,你仔細(xì)染上臟病。”葉雪山知道這是好話,所以鄭重點頭:“我心里有數(shù),別人誑不了我?!?/br>林子森服服帖帖的理好領(lǐng)帶,然后雙手握住他的肩膀,抬眼看著他長嘆一聲:“我沒別的話了。那么遠(yuǎn)的路,讓我去我都犯怵。少爺別當(dāng)是好玩,上船之后注意保護(hù)身體。一旦有了頭疼腦熱,立刻吃藥。另外管著程武,程武在熱河囂張慣了,我怕他惹是生非。船在大海上,四面不靠,誰知道船上都是些什么人?”葉雪山繼續(xù)點頭:“我記住了,你放心吧?!?/br>林子森把他抱進(jìn)懷里,狠狠的摟了一下。他是個苗條頎長的身坯,軟軟的毫不結(jié)實。林子森恐慌的閉上眼睛,恨他不是自己的。在這個清冷的早晨,葉雪山帶著程武和八個身強力壯的伙計,揣著手槍上了輪船。兩千噸的輪船拉著汽笛駛離碼頭,葉雪山站在早春凜冽的寒風(fēng)中,還對著岸上的林子森等人揮了揮手帕;姿態(tài)和笑容都很像個留洋學(xué)生,看起來稚嫩而又興奮。林子森站在岸邊,也不甚自然的招了招手。他做不慣這種西洋派的舉動,所以很快就把手放了下來。輪船越開越遠(yuǎn),最后縮成了海面上隱隱約約的一個點。在寒風(fēng)中打了一個冷戰(zhàn),他忽然生出一種沖動,想要跳到海里追上葉雪山。與此同時,葉雪山的信也被郵差送去了吳碧城的公寓。葉雪山也知道旅途未測,好容易堅定了信心,只怕身邊幾個親近的人一味勸阻,會使自己動搖,所以干脆隱瞞到底。等到自己真要出發(fā)了,才在信上告訴了吳碧城。吳碧城上午起床拆了信封,先還以為葉雪山添了新興趣,要和自己鴻雁傳情;及至展開信箋一讀,他腦子里轟鳴一聲,這才知道葉雪山竟然是往波斯去了。他也算是出過遠(yuǎn)門的,當(dāng)初家中鼎盛之時,他歐洲美洲全走過。可即便如此,波斯二字還是讓他感到了遙遠(yuǎn)與陌生。茫茫然的坐在椅子上,他到底是比林子森更樂觀一些,并沒有想到生死問題,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