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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霧散了。輕輕拍了拍葉雪山的后背,顧雄飛低聲說道:“餓死了,還不去吃?”葉雪山在他耳邊呼出暖熱氣息:“大哥也餓死了?!?/br>這樣幼稚而又親熱的語言,是失憶五年中他們常用的。五年過去了,記憶恢復(fù)了,可這樣的談話漸漸演變成了一場秘密的游戲。如此交談的時候,兩人都會生出一種心有靈犀的、不見天日的快樂。嘁嘁喳喳的談笑片刻,顧雄飛跟著葉雪山起身去吃了晚飯。飯后,葉雪山想要收拾桌子,顧雄飛卻是摁住了他的肩膀:“不用你。”葉雪山果然沒動。而顧雄飛心甘情愿的干起了家務(wù),也并沒有再發(fā)脾氣。葉雪山看他人高馬大的晃來晃去,心中略略痛快了點(diǎn)。顧雄飛并非純粹的懶惰,甚至還可算作心靈手巧,但是想要驅(qū)使他勞動,非得攻心不可。末了用毛巾擦著手走回來,顧雄飛說道:“明天一定得找個老媽子,哪怕是一天來一趟也行。”葉雪山不知又往嘴里塞了什么,鼓著腮幫子用力的嚼:“唉,要不要老媽子都成。”顧雄飛聽聞此言,像頭驢似的,躍躍欲試的又要尥蹶子:“怎么?你想讓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媽的天天在家干家務(wù)活?”葉雪山停止咀嚼,垂下頭不說話了。顧雄飛送回毛巾,忽然懷疑自己今天的脾氣太壞,也許會嚇到葉雪山。葉雪山畢竟是瘋過一次,精神是不該受到刺激的。回到餐桌旁邊,他發(fā)現(xiàn)葉雪山收起雙腳踩在椅子上,已經(jīng)抱著膝蓋縮成了一團(tuán)。手掌撫上對方毛栗子似的腦袋,顧雄飛決定今晚一定要溫柔到底,哪怕要?dú)馑懒?,也不能再對葉雪山指責(zé)呵斥。葉雪山心懷鬼胎的沉默著,以求能夠安安生生的清靜片刻。然而顧雄飛不明就里,把他送到床上躺好,不住的安撫摩挲他,揉搓的他渾身亂顫。忽然向下一縮脖子,他被顧雄飛撩到了癢癢rou。顧雄飛靈機(jī)一動,開始親吻他的頸窩耳根,癢得他立刻傻笑不止。他越躲避,顧雄飛越追得緊。最后他躲無可躲,索性一把抱住了上方的顧雄飛:“大哥,饒命!”他一說話,顧雄飛就徹底放心了。翻身下去躺到一旁,顧雄飛伸了手臂充當(dāng)他的枕頭。而他舒舒服服的躺好了,轉(zhuǎn)移話題問道:“大哥,我們真去香港嗎?”顧雄飛笑道:“對我來講,香港和異國也差不多,不過畢竟是更太平自由,去就去吧!”葉雪山又問:“不去歐洲了?”顧雄飛知道葉雪山的意思,葉雪山在歐洲日本都過得不錯,日本是去不得了,所以他對歐洲格外的感興趣。“去?!鳖櫺埏w微笑著告訴葉雪山:“反正我們無牽無掛,去哪里都沒問題?!?/br>一個月后,顧雄飛和葉雪山收拾行裝,當(dāng)真是隨著沈二小姐等人乘船南下去了。沈家其余幾個孩子則是結(jié)成聯(lián)盟北上,想要回天津家里吃碗閑飯。與此同時,阿南交待清了手頭事務(wù),去向他的好朋友小老九辭行。小老九莫名其妙:“你上哪兒去?”阿南答道:“我要去上海?!?/br>小老九沒聽明白:“去上海玩?現(xiàn)在還沒開春呢,到處都是冷,不是玩的時候??!”阿南遲疑了一下,隨即說道:“我不是去玩,是想去找個人?!?/br>小老九還是摸不清頭腦:“找誰???”阿南很認(rèn)命的笑了一下:“一個我喜歡的人。去年他隨家人去了上海,我本來想忘了他,可是忘不掉,所以還是得去找他?!?/br>小老九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看不上人,原來是有相好的啦?多大?漂不漂亮?黃花大閨女?”阿南不回答,單是苦笑。于是小老九不再追問,只道:“去吧去吧,生意上面有我呢,你就放心的走,早點(diǎn)把我弟妹領(lǐng)回來。”阿南沒有即刻就走,因為漫無目的,走也白走。經(jīng)過了一番非常細(xì)致的打探,他大概有了譜,這才帶著一個小兄弟登上火車,直奔上海。他給了自己一年的時間去忘記葉雪山,可是沒想到他連一個冬天都沒等完。他很想念葉雪山,想念到了不能忍耐的地步。其實和葉雪山在一起又有什么好?沒什么好。所以他想自己只是要去當(dāng)面質(zhì)問葉雪山,問他為什么連一封信也不給自己。139139、小阿南...一九三八年六月,香港。顧雄飛穿泳褲打赤膊,在海灘上曬他一身結(jié)結(jié)實實的腱子rou。曬熱了一面翻個身,烤魚似的再換一面。兩個胖胖的混血小丫頭手拉手跑過來,很好奇的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見他懶洋洋的始終不動,就蹲下來用小手打了他一下。他立刻睜開了眼睛,只聽一個小丫頭用英文告訴他:“螃蟹咬你的腳?!?/br>顧雄飛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果然有一只螃蟹橫行在了自己的腳邊。伸手捏住螃蟹,他起身向海中無人處遠(yuǎn)遠(yuǎn)擲出。兩個小丫頭當(dāng)即一起鼓掌,用一口南腔北調(diào)的英文夸他勇敢。葉雪山一身白衣,坐在不遠(yuǎn)處的沙灘傘下面,十分閑適的端著一玻璃杯冰鎮(zhèn)汽水。透明冰塊在杯口互相碰撞,散出寒氣;而他要喝不喝的用牙齒輕輕咬著麥管,發(fā)現(xiàn)顧雄飛將來若是老了,大概會是個又威嚴(yán)又和氣的好老頭。小孩子的感覺最敏銳了,兩個胖丫頭都不怕顧雄飛,可見顧雄飛現(xiàn)在的確是挺溫柔。忽然松開麥管露齒一笑,他看到顧雄飛在烈日之下向自己揮了揮手。揮過手后,顧雄飛受了兩個小丫頭的委托,開始用潮濕的細(xì)沙為她們堆城堡。城堡堆到一半,小丫頭們的小哥哥來了,小jiejie也來了,最后他們年輕的父母也走過來了,一大家子全是混血面貌,混得亂七八糟,像是一隊潦倒的國際聯(lián)軍,然而有種窮歡樂的活潑氣質(zhì)。葉雪山不懂英文,所以不肯過去湊熱鬧。眼看著大大的顧雄飛被小小的毛孩子們圍繞,他不由得生出了感慨,心想大哥若是沒有愛上自己,生活也許會過得更好。憑著顧雄飛的條件,自然會找位優(yōu)秀的女性作為伴侶,夫婦二人既都不差,養(yǎng)出的孩子當(dāng)然也是同樣的好??深櫺埏w沒有走他該走的路,即便他的道路已經(jīng)明確畫好,他甚至無需猶豫選擇,只要邁步向前便可。這一輩子,葉雪山想,顧雄飛是活得任性了。小小的啜飲了一口汽水,他很舒服的打了一個冷戰(zhàn)。正是愜意之時,他的肩膀忽然被人從后拍了一下。拍得很輕,是試探性的一下子。他猛然回頭,卻是看到一名穿著綢緞褲褂的青年。青年的穿戴和相貌都像是從內(nèi)地過來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站在夏日海灘上,正是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