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離家，他有多久沒再見到這些親友。最先是流連在外，不愿回來，后來是流落在外，不能回來。

一個聲音總是在告誡他。

【你還不能回來，瑟爾?！?/br>
那是他成長時，每晚陪伴他的聲音；那是在他離開時，為他送上祝福的聲音。

當(dāng)他離開，他走過高聳入云的橡木林，趟過流淌著星沙的艾西河，踏入低矮的灌木叢林；當(dāng)他歸來，沿著回憶返回，卻再沒有聽到那個送別他的聲音。

瑟爾的手忍不住攥緊，看著那群全副武裝的精靈跨過艾西河向他走來。最先的一位已經(jīng)不年輕了，即便是長壽的精靈，他眼角也有了細(xì)微的紋路。他容貌嚴(yán)肅，看向瑟爾。

“陛下已經(jīng)告知我們，德魯伊那邊也傳來了消息。我們知道你回到了樹海，被驅(qū)逐者薩蘭迪爾。”

瑟爾放在身側(cè)的手顫了顫，艾斯特斯想要上前說些什么，他攔下了他。

“作為辜負(fù)了族群期待的繼承人，我們不該歡迎你。”說話的年長精靈看著瑟爾，尖銳的眼神卻突然軟化了下來，“但作為一個迷路的孩子，歡迎回家，瑟爾?！?/br>
他輕輕跳下麋鹿，用力擁抱住瑟爾。

“你已經(jīng)不是王位繼承人，但你永遠(yuǎn)是我們的孩子?！?/br>
瑟爾十分意外，紅色迅速渲染了他的眼眶，他幾乎哽咽地抱住眼前的長輩，將腦袋埋進(jìn)對方的脖頸，不愿讓外人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

尼爾有些意外，沒想到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后，這些精靈還愿意包容薩蘭迪爾。蒙特想了想，卻明白過來了，大概精靈們從來就沒有排斥過瑟爾，而是瑟爾自己心中沉重的枷鎖和負(fù)罪感，將他和族人隔離開來了。

“不過是不是有些奇怪？”蒙特眼見道，“眼前這么多人，除了這個大叔，好像都是小鬼吧。我看就年齡來看，比我年長的都沒幾個?！?/br>
那些或者徒步，或者坐在各自的動物伙伴上的精靈，的確都很年輕，他們面容上還留著明顯的稚氣。

“而且巡視邊境的工作，就交給一個剛成年的小鬼?！泵商乜戳艘谎鄯莆?，“精靈族的其他人呢？”

精靈們可是十分長壽的，然而他們卻幾乎沒見到一個壯年或者老年的精靈。這和艾斯特斯所說的，發(fā)生在樹海的意外情況有關(guān)嗎？

半精靈說話的聲音并沒有壓低，或者說他是故意說給這些精靈們聽得。

擁抱瑟爾的年長精靈松開了手，看向他們這幾人，蹙起眉。

“血統(tǒng)不純者?！?/br>
尼爾有些僵硬，蒙特卻挑釁地?fù)P眉。

“看在你們是瑟爾的同伴份上，我不追究你無禮言語的責(zé)任，但是前方是樹海的核心，你們不可以進(jìn)入?！边@個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的長輩冷酷道，“我會讓菲西他們看著你們，一旦跨過艾西河，等待你們的就是流矢和刀劍?！?/br>
瑟爾沉聲道：“多拉叔叔！”

“抱歉，瑟爾，但是現(xiàn)在不能出現(xiàn)任何意外?！蓖跬ナ绦l(wèi)長多拉貢看向瑟爾，苦笑著壓低聲音，“陛下已經(jīng)……”

“精靈王已經(jīng)時日無多！”

黑暗的房間內(nèi)，有人近乎歡呼道。

“這是最佳時機，在這個老不死終于走向衰亡之刻，將屬于我們的東西奪回來！”

“伯西恩·奧利維，就遣派你去辦此事?！?/br>
第64章艾西（三）

薩蘭迪爾回來了。

在他走進(jìn)樹海中心的那一刻，橡樹、鳥雀,還有林中走獸們都奔走宣告著這一消息。

快跑,那個臭小子又要來拔我們的尾羽了！

他會拔掉我的牙齒。

他還會吃我們的rou呢。

老橡樹擺了擺枝干，似乎害怕瑟爾又爬上枝頭擼禿它的葉子。

森林的動物們紛紛逃開。

當(dāng)然,也有并不認(rèn)識瑟爾,卻被他的容貌所迷惑的小動物。一只原本在覓食的長尾松鼠呆呆地望著瑟爾，就連手里的橡果都忘記啃了。瑟爾從它的樹枝邊經(jīng)過,順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尾巴。

“嘰！”

松鼠尖叫一聲，抱著橡果幸福地倒了下去。

獵豹塔雅不屑地看了這小家伙一眼，跟在瑟爾身邊用尾巴圈住他的手,像是在沖林子里所有的生靈宣告——這是我的！

像是個混世魔王一樣瑟爾覺得大為快慰：“這里和以前還是一樣。”

身后幾個人嘀嘀咕咕。

“這怎么回事，我感覺林子里的動物都在避著我們?！?/br>
因為沒有別人可以聊天，迫不得已蒙特只能與尼爾搭話了?？墒歉呃涞乃姆种换煅饔卧娙艘琅f不愿意理睬他。蒙特只能沖他磨了磨牙。這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搭話了。

“因為它們認(rèn)識薩蘭迪爾殿下。”菲西說。

蒙特和尼爾經(jīng)過瑟爾再三擔(dān)保和懇求,才被冷面的王庭侍衛(wèi)長放了進(jìn)來,即便如此,侍衛(wèi)長也派了十好幾個年輕精靈時刻監(jiān)視著他們。菲西因為正巧在旁邊所以也是監(jiān)視者之一，不過他向來自來熟,此時已經(jīng)主動開口回答。

“樹海的動物都不普通,它們的族群和德魯伊簽訂了契約。”菲西解釋道，“這讓它們的壽命比普通的動物更悠長，也使得它們的記憶可以通過契約傳承。即便它們死亡，下一代依舊可以繼承它們的記憶和經(jīng)驗。比如塔雅，我想薩蘭迪爾殿下見過的應(yīng)該前幾代的‘塔雅’?！?/br>
蒙特對這個主動搭理他的年輕精靈還是很有好感的。

“精靈樹海里的動物都是這樣？”

“是的?！?/br>
因此,即便薩蘭迪爾認(rèn)識的塔雅早就不是眼前這一只了，但是這一群獵豹卻依然記得他，并將這一份記憶代代相傳。瑟爾當(dāng)然也聽見了身后的這番對話，不僅如此，在菲西給混血們解釋的那一刻，他想起了伯西恩。

同樣是血脈相連，同樣傳承了記憶，伯西恩與奧利維之間不就和這些代代相傳的動物們很相似？只不過唯一不同的是，瑟爾了解動物們在想什么，但他總是無法明白奧利維的心思——無論是哪一個。

“到了?！?/br>
走在前面領(lǐng)路的精靈停下腳步。

在他們面前，一群古老橡樹的環(huán)繞著一棵遮天蔽地的巨樹。蒙特漸漸張大嘴，因為那棵巨樹實在是太龐大了，他站在這里根本無法看到樹冠的邊緣和頂端。艾斯特斯走在最前方，此時轉(zhuǎn)過身來，碧藍(lán)色的眼睛閃閃發(fā)亮，他像在介紹自己最引以為豪的珍寶一樣，對幾位外來者道。

“歡迎來到自然女神的領(lǐng)域，碧翠之森?！?/br>
……

梵恩魔法學(xué)院的低年級正在上神史課。所謂神明的歷史，也不過就像是記載一個君王的生平一樣講一講他的出生，他的戰(zhàn)斗，他的死亡。

“第一個死去的神，是艾西。他的身體化為河流滋潤大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