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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爾，你不睡嗎？”

少女溫柔的聲音，一瞬間讓精靈回想起了故人。然而他從收回凝視著窗外飛雪的視線，看向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就知道一切不過是自己的錯覺。他會將錯覺，一瞬將羅妮錯認(rèn)為南妮，那么他也會因為錯覺而認(rèn)錯伯西恩嗎？

瑟爾搖了搖頭，努力驅(qū)散都伊的話語對自己的影響。

他絕對不會認(rèn)錯伯西恩，而都伊也絕不可能是伯西恩。

“外面在下雪，羅妮，你不覺得這個冬天有點太過漫長了嗎？”瑟爾問。

“說實話，在離開白薔薇城之前，我并不會在意冬天是否已經(jīng)到來，又是否過于漫長。”少女走到瑟爾身邊，和他一起看著窗外飛雪，“因為我不會挨餓，也不曾挨凍，冬天對我來說只是名稱的變化。而在離開家……離開那個家族之后，我才知道在食物不足的地方，無數(shù)人會因為這場美麗的雪而失去性命?！?/br>
羅妮有些自嘲道：“而高高在上的家族繼承人，是不會知道這一點的。”

瑟爾故意打趣她，“你可不是家族繼承人?！?/br>
羅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知道，我想哈尼那家伙應(yīng)該會比我更明白‘冬天’的含義。所以你當(dāng)時才會更看好他嗎？”

精靈揉了揉少女腦袋，“怎么說呢，如果現(xiàn)在讓我選，我可能就不能那么輕易決斷了?！?/br>
羅妮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這讓瑟爾覺得有趣。

“今年的冬天太漫長了。”他又說了一遍，“加上‘魔癮’，估計會有數(shù)百萬人死在這個冬日?！?/br>
羅妮吃了一驚。

“這么多！那些貴族，還有神殿的人嗎，他們不去做些什么嗎？”

“寒冷是名為自然的死神，權(quán)貴的利劍對它毫無用處。”瑟爾說。

“那以利呢？它也不能做些什么嗎？”

瑟爾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我不知道，也許……他也無能為力?！辈?，或許以利根本就不想耗費精神。

都伊的那一番話，還是讓瑟爾和以利之間的裂隙變得更深了。瑟爾已經(jīng)許久沒有聽見以利的聲音了，他想，也許那位無所不知的神是明白這一狀況的。他也在避著自己。

門吱呀一聲推開。

伯西恩從屋外進來，他看了兩人一眼，沒說半句話，徑直回了自己房間。三人離開圣城后一路向南，好不容易在這個雪夜找到一家小城的旅館借宿。然而伯西恩卻不聲不響出去半宿，很難不令人起疑。

羅妮用眼神向瑟爾表達(dá)了自己的不滿，又小聲說。

“我在圣城和貴族們斡旋了數(shù)個月，即便是再表里不如一的貴族，也不像他這樣叫人難以猜測心思?！?/br>
“他以前……”瑟爾斟酌著說，“他從以前起一直這樣，沒什么?！?/br>
伯西恩從來不會對別人說自己的想法，至死都是如此。瑟爾和羅妮各自回去休息了，然而后半夜，他們的美夢終究是被意外打破。

窗外傳來的哀嚎聲從遠(yuǎn)及近，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稠。瑟爾睜開了眼睛，跳下床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和羅妮四目相對。

“是‘魔癮’！”少女咬牙道，“‘魔癮’蔓延到這里來了，城里的人們正在被襲擊！”

瑟爾意外，這座城市離伊蘭布爾并不算遙遠(yuǎn)，而“魔癮”竟然已經(jīng)推進到如此之深了。他想起之前在沉沒大陸看見的利維坦，心里嘆息自己估計的數(shù)百萬人的傷亡至少不多了。

“走！”

瑟爾抓起自己的長劍，摸著劍柄上熟悉的紋路。

“走，去哪？”少女在他身后，用微微發(fā)顫的聲音問，“我們要離開這里嗎？”

瑟爾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看見已經(jīng)穿戴整齊，站在屋外的伯西恩。仿佛注意到他的視線，伯西恩側(cè)頭望來。

“一起？”

瑟爾笑了。

“一起！”

他拔出長劍，和伯西恩一同向哀嚎聲傳來之處奔去。

伯西恩絕對不是都伊。

都伊雖然有著伯西恩的記憶，但他從始至終依舊想把瑟爾拉到自己的陣營，他想利用瑟爾。

而伯西恩，他卻是永遠(yuǎn)默默準(zhǔn)備，在瑟爾需要的時候，隨時伸手相助。

有著伯西恩記憶的都伊，不是伯西恩。

眼前的這個失憶的才是！

瑟爾越發(fā)篤信了這個想法，帶著驟然輕松的心情奔赴前線。

“怪、怪物?。　?/br>
“mama，嗚嗚，mama?！?/br>
“救命！救命，請讓我也一起上馬車吧，求您！”

“滾，這輛馬車坐不下了，不要連累我們?！?/br>
“啊啊啊??！麗娜！”

瑟爾和伯西恩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人間慘劇，數(shù)小時前在飛雪下安靜溫馨的小城，已經(jīng)淪為地獄。一輛逃離的馬車被魔化的怪物們攔下，馬匹被撕碎，車上的人們絕望地互相推擠，不甘等待死亡的來臨。

毫無理智的怪物們將利爪伸向哭嚎的人們，卻被一柄利劍斬成兩段。很快，追擊的最近的魔化怪物們迎來了相同的命運，他們失去溫度的丑陋身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卻陡然尋找到了靈魂。

“啊……謝……?！惫治锏难劬锪鞒鲆后w，頹然倒地。

驚惶不定的幸存者們互相張望，他們看見那個從天而降的銀發(fā)劍客蹲下身替怪物闔上了眼皮。他們看見了他纖長的雙耳，看見他俊美無儔的面容，卻沒有讀懂他臉上的不忍與悲憫。

當(dāng)他轉(zhuǎn)過頭望向他們時，剛剛從地獄僥幸脫生的人們，爆發(fā)出了強烈的情感。

“是薩蘭迪爾！”

“救世主，薩蘭迪爾！”

襲擊城市的魔化怪物并不多，當(dāng)羅妮姍姍來遲，瑟爾和伯西恩已經(jīng)解決了全部的威脅，而幸存者們遠(yuǎn)遠(yuǎn)圍繞著站在最后一具怪物尸體旁的瑟爾，歡呼著他的名字。同伴和魔物們的尸體，被冰冷地拋棄在一旁。瑟爾就像是一座雕像，一動不動任由人們膜拜。

羅妮突然開口：“我第一次覺得‘救世主’并不是一個好的稱呼?！?/br>
伯西恩沒有回答她，他越眾而出，一步步走向被人群包圍的身影。在所有人都狂呼薩蘭迪爾的名字時，法師向精靈伸出手。

“瑟爾。”

瑟爾微微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他握住了伯西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