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基本上每次上去都可以聽到江楓吹出新的曲子來。曲子不長，但循環(huán)聽起來也不覺得厭煩。

“你怎么忽然想起吹口琴來了？”我問他。

“偶然路過，看到就買了。反正也挺容易上口的?！苯瓧鞑亮瞬量谇偃缓蠓呕氐娇诖?。

我夸他：“曲子學(xué)得倒挺快。”

“反正不長，記記譜子就行了?！苯瓧骱芸旖游业脑挕?/br>
“怎么每次我一夸你你就順著竿往上爬？”

“因為你說的是實話，大實話?！苯瓧饕荒樥J(rèn)真地說。

公司還是跟以前一樣，秦總的那件事情慢慢被我拋在腦后，時不時又有江楓的琴聲相伴，生活倒是過得還算悠閑。

秋天也已經(jīng)過去，冬季悄然而來。江楓的心情也跟著慘白的太陽變得暗淡起來，在樓頂?shù)臅r候，常常不經(jīng)意間就瞥見他眼底的暗淡。

有次在上邊，江楓吹了一首短曲子，就不吹了，看著遠(yuǎn)處發(fā)呆。

我問他：“你怎么了？”

半晌，江楓才悠悠地說了句：“家里來電話了?！?/br>
我就不問了。不說也知道，無非是催婚的事情。

我說：“到今年過年，我們畢業(yè)也就是兩年半而已，你家里怎么這么著急？”

江楓嘆了口氣：“二十六七，也不算小了。再說，好歹也帶個女朋友回去讓他們心安?！?/br>
我開他玩笑：“據(jù)說現(xiàn)在流行租朋友，你可是試試?；蛘呃粋€你的同事回去。”

江楓白我一眼：“神經(jīng)病?！?/br>
我也看著天邊沒說話。

最近我不怎么敢打電話回去。家里雖然一向不太干預(yù)我的事情，可是言語之間也流露出著急的意思。剛畢業(yè)還好，可是這么久了也沒見我提到什么，難免要催的。

沉默了半天，天已經(jīng)全黑了，江楓問我：“張繼，你想過以后的事情沒有？”

我被他沉沉的語氣嚇了一跳：“臥槽，你干嘛忽然這么叫我的名字？嚇我一跳?！?/br>
他好像沒有聽見我說的話，繼續(xù)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著我，黑暗中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偏過頭去，語氣故作輕松：“不知道。再說吧?！?/br>
好像有一陣無聲的嘆息，又好像是一陣風(fēng)吹過，江楓開口：“就是，管他呢。再說吧。”

這個年，我們是沒法一起過了。

江楓一邊在旁邊收拾行李，我躺在床上，說：“你就這么回去？”

“?。俊?/br>
“不找個女朋友回去？”

“那你給我變一個出來?！苯瓧靼岩患路舆^來。

“臥槽，我要是能變，我能給你變一個后宮出來任你挑?！?/br>
江楓一笑：“神經(jīng)病?！比缓笥謫栁遥骸澳闶裁磿r候走？”

“明天早上送你走之后，我就走。我可不想一個人住在這房間里?！蔽覐拇采险酒饋?，開始把要帶走的衣服都扔到床上。

江楓好像楞了一下，沒說話，繼續(xù)收拾自己的東西。

江楓把自己的箱子關(guān)上，然后默默疊我的衣服。我伸手去摸他的后腦勺：“可真是我的中國好媳婦！”

他順手就把手里的衣服往我臉上一蒙，弄得我什么也看不見。

第二天我開車送江楓，一路上兩人沒怎么說話，外面的風(fēng)景太熟悉了，有幾處，又在蓋新的樓房。

我想往常一樣把他送到安檢的地方，江楓忽然站著不動，眼圈紅紅的，我做出一個好氣又好笑的表情，說：“又不是以后不見了，過個年而已。”

他不說話。

“好了，在公眾場合你這么看著我，我心里會發(fā)毛的。”

“臥槽，不許這樣！”

江楓努力沖我笑了笑，我看著他過了安檢，他還回過頭來看著我，僵在那里不動。

后來我一直在想，江楓的直覺難道就真的這么準(zhǔn)，是不是那個時候他就已經(jīng)感覺到了什么，預(yù)知到了之后的那些事情，所以那次的分別他才會變得異常敏感。

我看了一眼他紅紅的眼眶，忍不住，自己轉(zhuǎn)身走了，留個他一個背影。

開車回家，看著空空的衣柜，心里沒著沒落的，抓起行李箱就往外走。那樣的房間，我一刻也待不了。

飛機(jī)比火車快，本來想給江楓買飛機(jī)票，可江楓說到他們家那火車比飛機(jī)方便。所以晚上我都在家吃飯了，才收到江楓的短信，說是剛下火車。

晚上睡不著，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十點的時候，江楓說他到家了。

我回他：到家就好，好好休息。

他回：嗯。

之后江楓那邊的情況我不是很清楚，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他沒跟我說什么催婚的事情，他給我過來的短信，都和這件事沒有什么關(guān)系。

“表妹說很喜歡我吹的口琴。”

“我在看電視，電視很無聊。”

“睡不著?！?/br>
“今年的煙花比兩年前的漂亮很多。”

……

我回他的短信，也都是跟平常聊天似的，也沒跟他提我這邊的事情。

可我這邊……

我們家看起來好像還是聽民主的，家里什么事情都是任由著我來。文理分科、考什么大學(xué)、大學(xué)之后沒回家工作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我自己決定的。包括后面我說辭職開公司的事情，家里也沒說什么，要錢，就給了。

我以為，在婚姻大事面前，也是一樣的。

回去之后才知道我大錯特錯了。

在這件事情上，我在我爸那里根本說不上話，而我爸在我奶奶那里也根本說不上話，我爸說這件事情我們得聽奶奶的。

我跳起來，指著手機(jī)說：“這都已經(jīng)什么時代了！”

我媽趕緊安撫我：“繼兒，你別急，我們也就是希望你快點結(jié)婚，至于你要和哪個女的結(jié)婚這完全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們不管的……”

我媽此言一出，我就沒轍了。對啊，他們只是希望我早點結(jié)婚而已，有沒有什么錯。

何況……張繼，據(jù)說是希望我繼承香火之意。我長大了之后還跟我媽開玩笑說，老叫我繼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不是你親生的！

我媽這個時候就輕輕敲我的腦袋：“兔崽子！”

三個人僵著，都不說話，沉默回房。關(guān)門的時候，看見我媽還坐在那兒，爸可能已經(jīng)到外面去抽煙了。

一夜都沒又睡好，第二天媽來叫醒我，迷迷糊糊聽到她疲憊顫抖的聲音，又帶著點興奮，說是要叫我去相親。

我煩躁的很，正要拒絕，半睜開眼睛看到她臉，疲倦，衰老，眼神也跟著歲月衰老，居然夾雜著一絲乞求。

臥槽，混蛋！

在心里狠狠罵了一句，翻身起床。

于是，這個年，我是在相親中度過的。

每次相親回來我都能找到不重樣的理由拒絕，這個不好那個不行。結(jié)果我爸直接給我撂了一句話：“別以為上了大學(xué)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