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歸塵忽然走上前來，要了雙銀筷子。

    蒲風(fēng)一看此物頓時屏住了呼吸，劉仵作也好奇地看了過去。

    他拓著劉氏的嘴，從里面先夾出了一小片沾滿血的碎瓷，之后便從咽部深處掏了許久，勾出來一小團(tuán)血紅的皺巴巴之物，看起來再過一盞茶的功夫它便會化了。

    一張有字的紙。

    作者有話要說：

    姍姍來遲～

    關(guān)于胡子又改名字了，的確是之間的好些，但是——配合凈網(wǎng)活動，避免不必要的誤會_(:з」∠)_摳心了。

    第22章 謎語

    劉仵作趕緊端來了一碗水，李歸塵將那血紙團(tuán)放在了清水中，少頃它便一點(diǎn)一點(diǎn)舒展了開來，碗中的水也隨之變?yōu)榱说t色。

    蒲風(fēng)杵在一旁瞧著連大氣也不敢喘，便看到李歸塵以一支銀筷子細(xì)致卷起了紙邊，在水中蕩了蕩讓紙張展開了，將其輕輕挑起來鋪平在了一塊白麻布上。

    是張巴掌大的字條，像卷在箭鏃后面?zhèn)鬟f密信的那種規(guī)格。紙張上滿是斑駁褶皺，破爛了五六處，蒙著淡淡一層血色。

    “這紙居然不會破？”蒲風(fēng)好奇。

    李歸塵淡淡道：“是元書紙，以嫩毛竹所制，紙質(zhì)相對柔韌，一般官府寫文書上表所用?！?/br>
    蒲風(fēng)點(diǎn)點(diǎn)頭，瞪著眼瞧著，只能依稀辨出幾個字：“中山……明，樂……之?！?/br>
    這字條上寫的或是一句五言絕句，可惜中間損毀嚴(yán)重，實(shí)在辨不清寫的何字。

    張淵看著李歸塵疑惑道：“你是怎么看出來死者口中有字條的？”

    “猜的?！崩顨w塵搖搖頭，“你看死者頸部咽喉處有淡淡的淤痕，而周邊有破皮滲血的地方，證明是死者生前自己用力捏著喉嚨所致，故而鋒利的指甲割傷了脖頸。吞咽異物卡在咽喉氣道時，人便會下意識地捏住脖子?！?/br>
    “所以你并不知道會有紙條？”張淵又坐回了椅子上。

    “的確是……不知道?！崩顨w塵倒誠實(shí)。

    蒲風(fēng)卻是一直看著那張條子，嘴里嘀咕：“你們看這‘樂’字后面是不是個‘豐’？”

    張淵道：“樂豐？莫非是個人名？”

    李歸塵聽在了耳里，心中已迅速回憶著十年前的大臣名錄，名或表字‘樂豐’的確有一人，卻是應(yīng)天府一小小副使，連品階都沒有。算是他十年來連升三級，也成不了什么氣候。且兩京相距千里，又何必以一小吏之名震懾王宅？

    “震懾……”李歸塵默念道。

    蒲風(fēng)趕緊掏出卷宗翻了起來，“此前在孫府查案的記錄中從沒提起過有這么一張條子，若是兇手真的遞了條子意在震懾孫大人的話，他怎么會不知情？這么重要的線索，又如何會隱藏？除非……”

    張淵敲了敲桌案：“除非孫大人不想讓法司得知此事，這其中必然牽涉到他自己的利益。那這劉氏為何臨死前要將這紙條吞了？她是不想讓人查到這點(diǎn)還是說以死向我們透露這個消息？”

    屋子里一時很靜，沒有人答得上這個問題。

    而在他們說話的工夫兒里，劉仵作已檢看了死者周身的衣物，在她胸口的衣襟里發(fā)現(xiàn)了一件繡著紅鯉的綠肚兜，還差半朵荷花沒繡完，一準(zhǔn)是給孩子做的。

    如今一對母子終能在地下團(tuán)聚了。

    蒲風(fēng)嘆了口氣，見劉氏身上只有數(shù)處此前磕碰的瘀傷，一腕微微發(fā)紅，是李歸塵早上擰出來的。而除了頸上的傷痕之外，兩頰無傷，雙臂也沒有與人大力撕纏的痕跡。所以說劉氏的死因應(yīng)該是和大量吐血有關(guān)。

    劉仵作以一略粗的長三棱針自劉氏左側(cè)第四五肋間靠背部的位置進(jìn)針兩寸，拔出時身下以一小塊白方巾墊著，便看到成股的血水自針孔源源不斷而出，染紅了白布。

    蒲風(fēng)問道：“這是為何？”

    劉仵作擦了擦針，“你看死者口中含有碎瓷片，便有可能是吞咽銳物入內(nèi)，割傷經(jīng)脈所致。她若是因此而死，非但會口中吐血，胸廓中也極有可能存蓄了血液。因死者死亡不出半個時辰，那些血水便能通過針孔引出來。所以說，死者八成是死于自刑。”

    “自刑？”蒲風(fēng)大為吃驚，“劉氏若是想將那字條毀了，有千百種方法，可她偏就是先咽了一塊鋒利的瓷片，再吞了字條，后將一片碎瓷含在嘴里，生怕人發(fā)現(xiàn)不出來，其實(shí)她是以命相搏提供線索？”

    張淵點(diǎn)點(diǎn)頭：“也就這樣解釋得通了。可惜那字條看不出什么，我想遍詩句，也沒有對得上的，看來這詩句是兇手自創(chuàng)的。它若是真的為了威懾，總得讓府里人看明白是個什么意思?！?/br>
    李歸塵托起了那塊覆著字條的白布，怎么也看不出里面的字哪個像“烹、殺、死”這類的字眼。若不是平鋪直敘，便是用典了。

    “中山，樂……”

    李歸塵與蒲風(fēng)忽然四目相對，蒲風(fēng)一拍腿低呼道：“樂羊！”

    “書中說過這么一件事，魏國將領(lǐng)樂羊攻中山國時，中山君將他的兒子烹了做成rou羹送給他吃，樂羊?yàn)橄蛭簢碜孕藕椭孕恼粤耍Y(jié)果中山國被攻占后，‘魏王賞其功而疑其心’?！逼扬L(fēng)思索道，“烹子果然是有備而來的。”

    張淵順著蒲風(fēng)的目光看去，那字條上寫得似乎的確是：“中山乃……明，樂羊……之?！彼嗔巳嗝碱^無奈道：“猜謎語一向是惱人得很，哪怕錯了一絲一毫，那意思可就全變了。咱們也不好亂猜，這字條便先暫且存疑留起來。

    劉氏初驗(yàn)的尸檢單子還請仵作抓點(diǎn)緊，死者自刑屬實(shí)，咱們也不好再在王大人府里久留。大家一宿勞頓，稍事蒲風(fēng)去請王大人的隨從通傳一聲，咱們便先回去歇一陣子。此案重大，對外，切不可透露半點(diǎn)風(fēng)聲?！?/br>
    蒲風(fēng)揉著后腦勺應(yīng)了，滿腦子還都是字條的事，還有劉氏那句“兩只眼睛，一明一暗”，揮之不去。

    待到回家路上，她揣著手跟在李歸塵后邊，低著頭一言不發(fā)。之后前面的人腳步一停，她滿頭滿臉撞在了李歸塵背上。

    “抱歉抱歉……”蒲風(fēng)退了兩步，便看到李歸塵轉(zhuǎn)過頭來一手舉著一根冰糖葫蘆。

    一根是七八顆大紅果從中剖開剜了核串在一起，另一根是截粗胖的麻山藥，包裹著的冰糖發(fā)出了琥珀般的色澤，一大片糖風(fēng)更是晶瑩剔透。

    李歸塵見她看直了眼，故意撇著嘴道：“剛才問你想吃哪種也不理我，看樣子是不喜歡吃甜食，那我便勉為其難都吃了罷?！?/br>
    蒲風(fēng)咽了咽唾沫：“這都是小孩子家的吃食，您一表人才邊走邊吃怕是要失了風(fēng)度……”

    李歸塵抿唇一笑：“你就直說想不想吃罷?！?/br>
    蒲風(fēng)倒也不客氣，小胳膊一指：“我要紅果的。”

    大冷的天兒里，果子冰涼酸甜，咬一口糖風(fēng)含在嘴里，滿是甜蜜的麥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