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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癥案。 正朔三十八年臘月十九,城西方秀才之妻狀告杏語樓私妓狐媚致其猝死。水女案。 正朔三十八年正月二十一日,外城商戶崔家狀告僧人釋明八日前借講經(jīng)之故jian污幼女。僧皮案。 這是如今擺在眼前的,可這疊狀書中卻并非單是這三條于此案有牽連。南郊的鄭員外、妙應寺邊的王癩子,你可知自己入了魔道了?” 李歸塵聲色清冷地將這一條條血淋淋的罪證擺在了劉仵作面前,蒲風卻忽然意識到了這里面有什么其他的問題。 劉仙微笑道:“你與太子及首輔程渡暗中勾連,私放朝廷重犯,構(gòu)陷忠良!如今更名改姓了,便是出了魔道?” 終究……還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那種可能…… 李歸塵望著他沉默了良久,終于嘆了口氣問他道:“不知令尊可還安好?” 劉仵作笑著笑著,一聽到這話目光忽然就黯淡了下去,他幾乎所有的防備,便被這一句話盡數(shù)擊垮。 “難得楊大人還記得家父。十年前家父被褫奪了官職,郁郁終日。不出兩年,家父處治過的jian賊余孽將家父暗殺在了田里,你可知道什么?剜眼分尸! 那時候我才十七,meimei問我爹爹怎么還不回來吃飯。六月天的正午,我一個人背著筐撿拾著父親的殘尸,甚至不知道哪一塊會被遺落在了秧苗里……” 只道十年前的一紙彈書,錯了多少人的活法?怕是蕭琰窮盡此生也萬萬想不到的。 就在李歸塵被收容在云間寺不知死生為何物的那三年里,他曾經(jīng)的同僚、出生入死的兄弟都已漂泊淪落至四海,永世難以再見。 而他便理所應當?shù)乇灰暈槭沁@一切的根由,罪魁……而在另一面,一個錦衣衛(wèi)世家的長子,便和楊焰少年之時一般精修武藝,躊躇滿志。然而在他生命中最好的年歲里,劉家的世襲職位,他的父親,甚至是自己的后半生便這樣盡數(shù)支離破碎了。 他想報仇,可他甚至不知道仇家到底是何人?這個癱坐在田地里抱著父親尸骸哭泣的少年消沉了良久,幾欲帶著meimei輕生。但在他面前擺著的還有生活的所迫。 他去了順天府衙門,因為他的罪人之身,沒人留他。老仵作說自己缺個抬尸的苦力,便將他留了下來。 挖墳、撿骨、洗蛆、熏尸……苦得久了,他也不覺得有什么了,他想著終有一日自己能親手伸張正義。 直到有一天,老仵作開始教他驗尸的真本事,給他改名叫劉仙。 老爺子告訴他,這人要是一輩子將自己圈在那些身份里,便是一輩子也不能超脫,不如改個名,擺脫了那個身份。 這一迷一醒之間,便是人與仙的距離。 不出幾年,老仵作退隱而去,人道是順天府衙門里新出個好仵作名劉仙。 這些經(jīng)年的舊事似乎已被反復的回憶打磨得圓潤而透徹了不少,卻還依舊帶著傷痕與血色。 蒲風只覺得自己心中像是被壓了一塊千斤的巨石,讓她有些難以喘息。她的經(jīng)歷,李歸塵的舊傷,哪一個又不是此般呢? 如今自己站在這里作為審查的官員,而劉仵作頹然在那里扮演著殺人者的身份,是天意作弄,可歸根結(jié)底還是一念錯,再無可回頭罷了。 劉仵作看著蒲風搖頭道:“在這世道里,你以為單憑著自己所堅持的正義便能守護得住那些人嗎?便能讓有罪者得以報應嗎?蒲大人你明知毀尸案中的那胡家老夫人無罪,你又能保得住她嗎?” 蒲風蕭索著神色搖了搖頭。 劉仵作忽然怒不可遏道:“我所直面的,便是千千萬萬的這些冤債!你驗出了如何?那也是你自己有誤……只有合了丁霖心意的結(jié)果,才是對的。 你雖沒見過我一個百戶家的兒子,可我一早就認出你了,楊焰。也是可笑啊,曾經(jīng)那個鮮衣怒馬高高在上的錦衣衛(wèi)楊大人,如今卻成了這副德行。瞧見你見了尸首吐得掏心掏肺的樣子,我那時不知道自己是暗自慶幸還是替你覺得惋惜……畢竟在這衙門里混了這么久,我也看得通透了,你或許也有些冤情吧,我不想傷害你??赡隳?,若非是你,家父怎會落得死無全尸的下場!” 李歸塵的面色便是一直這么蒼白著。 蒲風看他說道氣竭,沉聲問他:“這么多年過去了,何以時至今日你才動了殺人的念想?” 劉仵作嘶啞著嗓音道:“你問我可否看過,我第一次見到這本書的時候正是今年過年的時候,很合我意。 他說得不錯,人若是做了惡必然是要有報應的,哪怕是惡人也需得惡人磨……這樣的案子,太多太多,在你們眼里我是殺了人,可在我眼里,自己只是做了判官罷了。難道這些人不該殺嗎?” 如此輕易斷人生死,他這般又與殺害他父親之人有何區(qū)別?蒲風心頭滴血,先將這件事放在一邊,機敏地抓住了一點,問劉仙道:“你說的他又是誰?” “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此生得一知己,我又豈會將他拉下水?”劉仵作望著蒲風,眸子里的光芒完全黯淡了下去,“或許我還存著些僥幸罷……可當我得知這案子由你來查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沒剩多少時間了。我本不打算這么匆忙便殺了丁霖的。我如今至此,多拜此人,可我不后悔?!?/br> 蒲風有些苦笑,卻是紅著眸子自懷中取出了此前上吊的崔家小姐寫的絕命書,按在劉仵作手里冷聲道:“你且好生看看罷?!?/br> 他們說話的這么點工夫兒里,門外大理寺帶來的差役已被刑部抽調(diào)的守兵盡數(shù)替換了下去,除此之外,竟還有西景王府的親兵。 有一頭戴高官之人笑著拍了拍手自門后踱了進來,眼睛閃閃地望著蒲風道:“早聽聞皇長孫殿下親自提拔的蒲評事乃是斷案奇才,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br> 此人正是刑部侍郎孟放舟。 蒲風皺了眉微微行禮道:“有愧孟大人抬愛?!?/br> “這一出好戲,真的讓老夫開了眼界,看這樣子,蒲大人莫不是和這兇手極為熟識?” 蒲風心道不好,暗暗瞥了一眼李歸塵,見他面色依然自若,這才松了口氣。 李歸塵便代她答道:“只是公事上見過幾面而已,若是此般便作熟識,只怕這順天府衙門之中無一人可避嫌了?!?/br> 孟侍郎瞥了一眼李歸塵,便退到了一旁,忽然自衙門院子里傳來了一陣環(huán)佩叮當之聲。 緊接著烏壓壓一片人盡數(shù)跪倒,蒲風望著門外一時愣在了那里。 只見兩名身著碧色錦衣的清秀宦官各挑著一盞蟠龍紋透紗宮燈,將正中信步而行的錦袍中年男子映照得讓人不敢逼視。那人腰上是羊脂白玉的玉帶,暗紫衣袍上錦繡非凡,通肩游弋著金鱗蟠龍,光彩奪目。 便是剎那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