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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吏部主事王況會被處決了。她原先只道是西景王權(quán)傾朝野,實則太子鎮(zhèn)守南京卻也是在韜光養(yǎng)晦的。 這朝堂之內(nèi)豈會沒有太子的人,只不過是太子無意以權(quán)勢拉攏罷了,所以顯得極其勢弱。 都察院和錦衣衛(wèi)乃是圣上監(jiān)督群臣的兩套主要的班子,如今都察院已交由了洛溪,錦衣衛(wèi)的都指揮使之職也是暫缺的。蒲風(fēng)分明能感受到這朝中的風(fēng)向變化了……然則蒲風(fēng)并不知,遠(yuǎn)在山西太原府,宣大總督已經(jīng)開始著手于收編梳理西景王的親軍,奪儲之事一旦落到了軍權(quán)這個點上,便意味著暫時平衡的時局已經(jīng)逼近崩毀之態(tài)了。 單單死一個蕭琰是景王一黨最想見到的,然而長孫殿下和洛御史必然不會大事化小,這事也意味著立威。 說到底,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蕭琰之案的判決是否會牽痛西景王緊繃過度的心神,便是決定這場皇儲之爭的高-潮爆發(fā)與否的關(guān)鍵。 滿朝眾臣誰人不知景王有意于皇位,無論如何,即便是圣上不打算架空景王,這場血雨腥風(fēng)終究是要來的。 太子或許會心軟放過景王,景王卻不會容忍太子和長孫的存在,即便對方成了廢太子,也會連根鏟除的。 這些事情,圣上大抵很清楚,在李歸塵心中亦是分外明辨的。他現(xiàn)在雖是擔(dān)了一個親軍都尉的虛名遠(yuǎn)離朝堂,然而在他那京郊的小院子里,已然生出了一番氣象。 大謀不慮小得,其志在心,反類庸懦罷了。 將近黃昏之時,蒲風(fēng)滿面風(fēng)塵終于到了家,居然尋不到李歸塵的人影。 然而遠(yuǎn)在漆黑死寂的刑部大牢之內(nèi),蕭琰正神志昏潰地癱倒在墻角里。 他聽到鐵門外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鎖鏈輕撞聲,心口立馬揪痛了起來。也不知還有多久就要會審了,他想著是不是林篆又要帶了刑具來逼他。 門扇“吱”地發(fā)出了一聲悠長且尖銳的聲響,蕭琰只覺得那光亮極其明艷,晃得他雙眼刺痛。 他躺在草堆上嘶啞著一把破鑼嗓子艱澀道:“林篆,你死了這條心罷。我蕭琰的確是個牲畜,說到底也要比你好上一些……如兒不是我殺的……” 他聽著那格外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就知道來人不是林篆了。那人高大清俊的身影被包裹在了刺目的光明中,如是佛陀,亦為修羅。 一個清冷而低沉的聲音自高處飄落到了他的耳中。 “你把如兒葬在何處了?” 蕭琰艱難地支起了上半身來,蒼白著臉色低聲笑道:“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又何必問我如兒在哪?連官府都不知道的事情……” 李歸塵垂眸無言觀望著蕭琰,他下-身的衣褲雖是污濁不堪,倒也沒什么血色。可單是看這姿態(tài),腿骨分明是斷了幾截了,日后縱然是醫(yī)好了,也是再也起不了床榻了。 刑部的掌刑的確是好本事,顧忌著三司會審,這面子上是要過得去的,里子也是要蕭琰吃盡了苦頭的。 蕭琰見楊焰并不理會自己,只好壓著眉頭苦笑道:“我倒是忘了,我們楊鎮(zhèn)撫這樣好的身手,當(dāng)年就算是……就算是東廠的天牢也是闖過的,一個刑部,又怎么會放在眼里……不過,聽說你那一身好本事算是廢了……你能從詔獄里撿回條命來……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br> 李歸塵俯下身來,將燈挑在他混濁的眼前,冷聲一字一頓道:“如兒,在哪?” 蕭琰想側(cè)過臉躲開那光,卻被楊焰以兩指鉗住了下頜動彈不得。 不知他是被強光刺傷了眼,還是思念著如兒,竟是滾落了兩行乜斜的淚。 “如兒在藏月閣受屈受苦的時候,你問過她在哪嗎?鄭玉芝那賤人刁難如兒的時候,你問過她在哪嗎?即便是如兒就那么幾乎□□地一個人漂搖在冰冷的蓮花河的時候,我問你,楊焰你又在哪呢! 想來你也知道了,是……如兒的肚子是被我打的……胳膊這么粗的松木棍子……我足足打了十三下……直到如兒的身下見了血,我才敢停手的……” 蕭琰說得滿面漲紅,李歸塵俯下身去無言扼死了他的脖頸,將他的頭重重抵在墻邊 。蕭琰面上的鮮紅很快就變?yōu)榱丝刹赖某嘧希~角的青筋蜿蜒蜷曲著幾乎爆裂。 蕭琰將手無力地搭在楊焰的腕子上,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來:“也好……也好……” “最后問你一遍,如兒在哪?” 蕭琰顫抖著挑起了干裂暴皮的嘴角:“我……有個條件……” 脖子上力道瞬時弱了下去,蕭琰的喉結(jié)痛苦地滑動著:“我死后……即便是千刀萬剮了……你也一定要幫我收好了尸……將我和如兒葬在一起,我知道,她還在等我……” 李歸塵終是將手滑落了下去,皺眉望著他不知該說些什么。 蕭琰劇烈地咳了咳,苦笑道:“不是為了你我之前的那么點交情,而是為了我?guī)湍憬o如兒收好了尸,沒那么簡單……那案子沒那么簡單的……你有應(yīng)兒,還有那個蒲風(fēng)……而我,只是單有一個如兒罷了……還被我給弄壞了……就像是我送她的玉鐲,就那么弄壞了……” 蕭琰說著,神情蕭索了下去,轉(zhuǎn)而又忽然亢奮道:“是我的報應(yīng),更是因為你,楊焰!我是彈劾了你,可你怎么就被我告倒了呢?你不是很有本事嗎?不是黨羽遍布嗎?說到底,你連自己的兩個meimei都保不住……日后太子或是長孫因為她是正陽蒲氏身份的事要殺了她,你,依舊保不住。” 李歸塵的眸色忽然變得很復(fù)雜,他毫不遲疑地平靜道:“無論如何,我不會為了自己的一個官職,親手杖殺了自己有孕的妻子?!?/br> 他的話音兒一落,蕭琰便如同被雷劈了頭一般,拼勁最后一點氣力怒吼道:“如兒不是我殺的,郎中說了……死胎勉下來就沒事了……我別無他選了。 為了這個職位,我連你也出賣了,如兒還為此被那些臟男人污了身子……我已經(jīng)付出了這么多,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李歸塵厲聲打斷道:“到現(xiàn)在還死不悔改嗎?” 蕭琰亦是怒不可遏:“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打掉了如兒的孩子,鄭家會要了她的命的! 你以為你死了就萬事大吉了嗎?為什么你一直找不到如兒?為什么連特赦文書都是冒名的?為什么我會被逼傷害如兒? 就是因為你。 因為一旦她是你meimei的事走漏了風(fēng)聲,你的仇人便會找上門來……” 李歸塵沉著眉嘆了口氣。 蕭琰也頹然了下來,喑啞說道:“我承認(rèn),我和禮部的姚主事關(guān)系很好,我第一次去藏月閣找如兒是為了泄火……我想看看,你們一家究竟會被我害得有多慘,如兒站在我面前等著伺候我,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就是她們楊家的血仇。 可我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