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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和陸經(jīng)歷的遭遇大抵相同,整個人仰面攤成“大”字型,手足裸露在外,筋脈盡數(shù)割斷了。 他身邊有大片的血,新鮮,甚至還冒著淡淡的熱氣……然而面色蒼白只有一息尚存了。 從人正是馮顯。 馮公公身為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兼任東廠提督,本就是太子最有力的支持者,如今……竟然是危在旦夕了? 蒲風撕了自己麻布白袍想包住馮顯的傷口,可熱血不消轉(zhuǎn)眼的工夫兒便能將布帶浸透了。 段明空一直負手立在一旁觀望著蒲風,看她一邊哭著,一邊有些張皇失措地包扎著馮顯的四肢,只是與她平靜道:“沒用的,放棄罷?!?/br> “你閉嘴!” 段明空搖頭請嘆了口氣,忽然覺得這個女人瘋了。 馮顯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因著蒲風一直拍著他的臉,居然微微睜開了眼,對上了她焦灼的目光。 “告訴我,是誰干的……是景王?是林篆?” 馮顯微微搖了搖頭,氣息只如游絲一般,他蒼白的嘴唇緩緩噏動著。蒲風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么,只好將耳朵附了過去。 “端……懷王……端……王……” “是端懷王干的?”蒲風睜大了眼睛望著馮顯,可他那雙狹長的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光芒了。 轉(zhuǎn)眼間,他的氣息,就連同四肢傷口上汩汩流淌的熱血也逐漸停滯了下來。 這期間大概有一盞茶的時間,可蒲風凝視著他一點一點死去,似乎經(jīng)歷了漫長的一冬。 而當段明空看到蒲風滿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時,他還在思忖著要不要說幾句敷衍的話安慰安慰她。 可蒲風的眼底里除了涼薄的月色,還有那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決絕,絕非是她這個年齡所該擁有的迷茫脆弱。 就在那一瞬,段明空終于是理解了,為什么他的楊焰哥哥會喜歡一個看起來冒冒失失又不大靈光的假小子。 他還沒見過哪一個女子會如蒲風這樣——她一直想的是要守護別人,而非是依傍在誰的翅膀下。 她這個樣子比當時一身嫁衣鳳冠霞帔的時候,還要美。 然而她要守護的人,也就只有楊焰了,段明空輕輕嘆了口氣,他不明白自己是欣慰,還是有一點羨慕……————————— .外一篇 京城通河外是一片幽深的密林,月光明澈映雪,有撲簌簌的雪團自光禿的枝頭滑落了下來,驚飛了林中的夜梟。 “咕咕……咕咕……” 遠遠瞧著,似乎有人正坐在林間的巨石上,一身白衣沐血。他身旁的白腳桿墨色馬正嗤嗤地大口喘息著,自鼻孔冒出一陣陣乳白色的水汽來。 他的手凍得有些微紅,指甲的邊緣半數(shù)剝裂了,黯紅的血污凝結(jié)在了指端。此人正垂眸端詳著手里的那一方玉印,漆黑的眸子里是叫人看不透的深淵。 自此處距皇城的路大概還需半日左右,城中滿是守軍,若是想渾水摸魚進入皇宮未必容易,卻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可想入城中未必就要自城門而入,當年父親還在南鎮(zhèn)撫司的時候監(jiān)督修造了一段地道,本是為了應對韃靼兵圍京城時暗送軍情所用,那時知道此事的人很少。如今那一輩人去了,這地道想來早已荒廢了。 哪會有人想到,這條通往鎮(zhèn)撫司衙門的暗道現(xiàn)在會派上這個用場。 若是家還在,父親的手稿還在,他斷然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尋找得如此辛苦。只不過到底還是找到了。 李歸塵無言遙望著月色,又想著蒲風這時候大概已經(jīng)睡下了罷。他的目光莫名地柔和了下來,念著也不知道她的肚子還疼不疼了,有沒有和段明空一直拌嘴。 明天晚上她大概會很擔心罷,然而越是到了現(xiàn)在這個時候,他更斷斷不能去見她的。好歹忍過了這一遭,再往后就真的是風平浪靜再無波瀾了。 李歸塵想到這里,順了順襪子的脖頸,長長出了口氣。 這一路上阻攔截殺太子的既有扮成浪人流寇的官兵,亦有不少所謂的江湖高手,不過他們本是干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法子,景王黨囂張至極,又哪里意識到了這些。 所幸太子身邊還有南京錦衣衛(wèi)所里的都指揮使一直暗中相護,不然這入京之路的確是難于上青天的。 算起來,這一直以來,西景王改變不了圣上的決斷,便只好有意離間群臣與太子的關系。誠然景王驍勇善戰(zhàn),但能以屠殺無辜百姓官員的法子來踩踏太子期求爬上皇權(quán)寶座之人,談何愛民如子? 又談何一代賢君呢? 李歸塵不想再思忖這些,便輕輕嘆了口氣。他手中的玉印油潤而清涼,方方正正的一塊印毫無任何紋飾,其下的印文乃是篆書的“其華”二字,正是圣上此前贈給蒲風的。 蒲風說自己是在教坊司長大的,而她母親是個官妓,可他此前從沒有想過,也不曾意識到,蒲風的母親在成為官妓之前就已經(jīng)有孕了。 蒲梓濂被彈劾,連帶著整個正陽蒲氏被北鎮(zhèn)撫司抄家那年是正朔十八年,而蒲風是正朔十九年生人的,這些事情與端懷王自盡亦是在同時期。 端懷王當年究竟是因何而從皇宮出逃,至今仍是沒有定論。那時候李歸塵才十四歲,正是日日埋在練功場的年紀,這朝堂之中的事情父親從不和他說的,可他也知道正朔一十九年的廷杖案打死了不少大臣,而他父親正是因此救了時任的工部侍郎程渡。父親他是那個手握棍棒的行刑人。 所有事情都像是一個圓弧,誰又想到不足十年后,他被污蔑為程渡黨羽,闔族蒙羞。 話說回來,單是看這枚玉印就該知道,端王的確是最像圣上的——正朔帝原本只是近支的宗親罷了,年少時縱然也是位世子,因著王府財資權(quán)勢有限,過的日子也只如一般的世家子罷了,哪有那么多的皇族規(guī)矩。 這皇宮一如黃金籠,權(quán)利巔峰處也未必是有那么多好風景的。 端王不是儲君,日后也不用應付滿朝各懷鬼胎的群臣,圣上或許只想在端王這個小兒子身上彌補自己少年時的遺憾罷了。 可圣上沒有想到,在千年前還有一段曹沖的故事。而他的桐兒正是成了第二個沖兒,可究竟誰是曹丕,正朔帝便和曹cao一般無法追究了。 李歸塵莫名覺得,圣上將太子發(fā)往南京其實是想保住他的性命。圣上太清楚不過了,他的寵愛便和催命符一般,會將對方變成很多人的眼中釘rou中刺……“圣心難測”也只是不得以而為之罷了。 故而圣上即便知道了蒲風正是端懷王遺女,也并非追認她的身份,甚至不愿和她透露此事。 放任她做這個大理寺少卿到底是對是錯,沒有人知道,他也不知道……當年他年紀輕輕任了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的時候,母親并沒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