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旁暗自觀察了一番，此時便笑著打圓場道：“罷了，本宮也是隨口一說，煜兒的太子妃自然是要煜兒親自挑選，做母后的也不能做這個主啊?！?/br>
    太子十歲立儲，如今卻只有良媛、良娣分別兩人，甚至連一個子嗣也不曾有。前朝大臣早就對此頗有微詞，可太子在別的方面都無可挑剔，唯獨在立太子妃這一事上，無論如何都不肯點頭。

    皇后心中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面上卻還要維持著溫柔的笑意，賞賜了兩位王妃，目送著她們離開。

    人一走，皇后便收了面上的笑容，“煜兒，你與母后說一句老實話，你同豫王妃是不是舊識？”

    第31章

    坤寧宮內(nèi)，一時寂靜無聲。

    蕭煜面上神色不變，片刻后平靜道：“母后何出此言？”

    皇后蛾眉顰蹙，先摒退了兩旁的宮女，隨后壓低了聲音道：“你是母后的骨rou，母后還能不了解你嗎？你一向?qū)θ魏闻佣紵o動于衷，即便是美如天仙的人兒在你面前，你也不會多眨一下眼睛。但你可知，今日你的目光差點就粘在了那位豫王妃身上？”

    所幸今日是在坤寧宮，若是在旁處，難免不會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拿此做文章。

    “母后多慮了?！笔掛戏畔率种械墓P，將寫好的一頁紙拿起，輕輕吹干，語氣平淡如水：“兒臣先前的確見過豫王妃，不過只是祭灶神祈福大典那日交談過幾句。四弟當(dāng)時也在場，并無其他。”

    “此話當(dāng)真？”皇后猶疑地審視著他的面色，半晌后神情凝重道：“煜兒，母后在你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你應(yīng)當(dāng)比任何人都清楚。因而，母后希望煜兒你，沒有任何事情瞞著母后。”

    蕭煜聞言，溫柔一笑：“母后安心，兒子會時時將母后的教誨謹(jǐn)記心中。”頓了頓，他半真半假道：“不過真要說起來，豫王妃的相貌品性的確是兒子喜歡的。母后日后若一定要替兒子挑選正妃，便照著豫王妃的樣子去挑選罷?！?/br>
    “胡鬧！”皇后聽了前半句時還頗為欣慰，聽到后面便臉色一變，惱怒地訓(xùn)斥道：“你這話說得像什么樣子！你在母后這里說說便罷了，若是讓旁人聽了去，再傳到豫王耳朵里，豫王還以為……”

    “還以為我對他的王妃有非分之想？”蕭煜慢悠悠接了一句，見著他那位尊貴的母后一副快喘不上氣的模樣，這才上前去將人輕輕抱在懷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母后息怒，兒子也只能在您這里隨口一說了?！?/br>
    “你……你怕是要氣死你母后！”

    他緩緩斂了眉目間的笑意，語氣輕柔而認(rèn)真，“在兒子心中，母后會無條件支持兒子做任何事情，不是嗎？兒子希望母后也能在立太子妃這件事上，再尊重一次兒子自己的意愿。不要再將靖國公的小女兒往兒臣身邊推了，好嗎？”

    皇后一時沉默無言。蕭煜隨后放開了他的母后，恭恭敬敬地告退了。好半晌，皇后愣神地坐到了鳳椅上，這才回味過來。

    她突然有一種感覺，她可能再也無法掌控她這個看起來永遠溫柔和煦如春風(fēng)的親生骨rou了。

    她甚至，已經(jīng)看不透了這孩子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又或者全是半真不假。

    同一時刻，阮盈沐并不知她走后坤寧宮中的暗流涌動，她要趕在午膳前去兩處宮殿請安，著實得抓緊時間。

    “我……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里？”阮溫只知道跟著她的腳步走，好半天才想起來問一聲。

    阮盈沐詫異地瞧了她一眼，反問道：“既然你不知道我們要去哪里，那你跟著我做甚？”

    阮溫的面皮子又漲紅了，虛張聲勢道：“誰跟著你了？我們既是一同出來的，那自然是要一起回去了……”說到后面愈發(fā)心虛，聲音也小了起來。

    阮盈沐覺得好笑，“誰說你必須同我在一塊兒？”她該不會以為自己剛剛在皇后那里幫她說了幾句話，便是跟她站在一處了吧？

    但阮盈沐也不愿意同她多費口舌，只道：“我現(xiàn)下是要去拜見豫王殿下的養(yǎng)母，賢妃娘娘。你跟著我也不合適，不如先去給姑母拜年，同姑母說我隨后便來。”

    上回她進宮，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豫王殿下更是不許她去打擾賢妃娘娘。然而今日初一，于情于禮她都必須去給賢妃娘娘請安了。

    “當(dāng)誰想跟你在一塊似的......”阮溫嘟囔了一句，一扭頭便往相反的方向走。

    阮盈沐無奈地?fù)u了搖頭，叫住了她：“方向反了，在這邊?！?/br>
    于是兩人在此便分了兩條路走，阮盈沐頓感輕松了不少。她實在是不習(xí)慣與阮溫走得太近。

    她側(cè)首瞥了一眼身后打一進宮便沉默如隱形人的紫鳶，笑道：“紫鳶，宮里規(guī)矩是不是太多了些，可還習(xí)慣？”

    紫鳶雙手捧著一個錦盒，每一步都很沉穩(wěn)，“回小姐的話，奴婢一切安好。”

    阮盈沐打趣了一番遠在豫王府的青蓮：“幸好是帶你入了宮，若是青蓮那個小丫頭，恐怕得一路嘰嘰喳喳個不停了。也不知道此刻她在府里，是不是還生著悶氣呢？”

    她腳步輕快，跟著領(lǐng)路的宮人，很快便到了賢妃所居住的未名宮。

    從外觀上看，未名宮同旁的宮殿一樣巍峨壯麗，但內(nèi)里卻十分樸實素雅。宮里的下人們也只有寥寥數(shù)人，整個偌大的宮殿顯得空曠而安靜，幾乎聽不見什么大的響動。

    宮女在外殿輕聲通報后，隨后內(nèi)殿便傳來了一聲長長的“進——”。

    阮盈沐的心跳突然稍稍加快了些，她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是有一些緊張的。淑妃早逝，賢妃作為豫王殿下的養(yǎng)母，如今算得上是豫王殿下最為親近的人了。而她至今尚未見過這位稱病已久的婆婆。

    她甚至感到此刻她比覲見當(dāng)朝天子還要緊張一些。

    阮盈沐吸了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踏進了內(nèi)殿。

    賢妃正倚在榻上繡帕子。她一身素色暗紋宮裝，只在發(fā)髻上斜斜插了一支翡翠釵，雖未施粉黛，但面容清麗，不難想象若是盛裝打扮之下，也該是一位絕色美人。

    今日初一，整座皇宮里的熱鬧和喜慶竟都未曾傳到這未名宮來。

    阮盈沐斂了眸子，跪地伏身行了大禮，“盈沐給賢妃娘娘請安?！?/br>
    賢妃的目光從手中的繡帕轉(zhuǎn)向了地上跪著的人，面上神情并無波動，片刻后毫無情緒道：“起來罷，坐?！?/br>
    阮盈沐起身，心道這賢妃娘娘未免太過于清冷了些，甚至不像是這宮里的人。這宮里每個人都會戴上一張面具，無論心里是高興或是不高興，至少明面上也要虛以委蛇，裝上一裝。

    她轉(zhuǎn)念又想起上次入宮時純貴妃說的話，賢妃娘娘怕是連皇上都不大待見，想必更不會對自己顯出些情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