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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想象的多,除了川北美院的師生外,還有不少外校的人。這其中有的是為秦意笙天才之名而來,更多的是好奇。畢竟很少有沒畢業(yè)的學生,有資格在這種國家級美術館舉辦個展的。其中,抱著這樣好奇心態(tài)的,不乏一些知名的藝術家。秦意笙也當得上天才之名,展出的畫倒是沒丟了他恩師沈長閣的臉。但盡管如此,秦意笙似乎也并不怎么高興,因為他清楚,這些人中有許多不是因為他的畫而來的,而是因為他那個學弟,楚林。哦,該叫他江楚林。現在,這個江楚林就站在他面前,笑著恭喜他。“學長,恭喜,雖然畫展才開始沒多久,但已經能看出他必然是個成功的畫展了?!?/br>楚林真心實意道。他看到許多人在秦意笙的畫前駐足,互相交流其中意境。更有不少老前輩對秦意笙的畫大家贊賞。照這樣看下去,秦意笙或能借此在這個圈子站穩(wěn)腳跟。秦意笙素來對這個學弟關愛有加,今次卻有些不愿與他說話。富有才學之人本就容易心高氣傲,何況從小冠以天才美名的他。但他也知道楚林人品,因此雖心中有氣,卻還是笑著同他寒暄,只是語氣不若往常親近。聊了些旁的,秦意笙將話題帶回今次的畫展:“你怎么就準備了一副畫?連臉也不畫上?!?/br>今早,楚林才帶著他的畫姍姍來遲,但卻只有一副,他私下看過,是一副人物畫。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在楓樹下,仰頭望著頭頂的楓葉。膝上蓋著毛呢毯子,在漫天落葉里伸出一只手迎接下落的楓葉。他瞧了許久,視線全落在男人沒有畫出的五官上來,反倒無暇品評意境了。楚林笑笑:“時間匆忙,就備了一副。臉的話,日后補上?!?/br>秦意笙笑他任性:“好歹畫展的畫,認真點兒?!?/br>楚林卻搖頭,認真道:“我很認真?!?/br>“那你和我說說,認真怎么不畫臉?你當畫無臉怪啊。”楚林默,許久道:“我怕人認出來。所以還不是時候?!?/br>秦意笙聳肩:“那愛呢?這畫怎么符合主題了?”楚林踟躕半晌,才道:“我前些日子做了夢?!?/br>“夢?什么夢?”楚林卻不再多說了。秦意笙最煩說話說一半,正想追根究底,一旁走廊忽然傳出一聲驚呼,一道滿含贊嘆的“wonderful!”脫口而出。楚林沒在意,秦意笙卻是看了看聲音的發(fā)出處,心道:“托兒來了?!?/br>他看楚林毫無所知的模樣,便帶著好笑的心態(tài),道:“咱們一起去看看吧,那個方位,恰好有你的畫。”楚林疑惑:“我的畫?”他指著面前的畫,“我不就帶了一副么?”被秦意笙稱為托兒的,正是美術館副館長,一個年逾六甲的老婦人。她穿著一身旗袍,停在一副肖像畫前,不住贊嘆:“這畫好極了,畫中人氣韻神態(tài)無一不叫人稱贊。要是沒有對畫上人絕對的尊重與敬愛,怕難成這樣的佳品?!?/br>她此番話一出來,旁人競相迎合,七嘴八舌的,全夸這畫好。楚林聽了,也有些好奇,便和秦意笙一處,擠到人前來??伤呐d奮期待,卻在看到畫上人和畫前圍著的人后,俱都涼了。副館長贊嘆的畫,正是楚林前些日子畫給江書城的肖像畫。而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江書城,正在一眾人的贊揚下,笑的開懷。楚林臉沉了。他掃一眼這條道上的畫,竟全是他的。大部分是他隨意畫完后丟在角落,連他都忘記曾經畫過的畫。只是這些本被他丟棄的畫,怎么跑到秦意笙的畫展上來了?還有這些圍著他的畫褒獎的,究竟是生了怎樣的眼,才從他的棄品上找出那么些有的沒的優(yōu)點來。什么氣韻高遠,什么意境悠長,什么虛實相應,都講得什么?!他再蠢,也明白這其中都是江書城搞的鬼。他還在想,他這學長好厲害,竟然能在這里舉辦畫展,誰知這里頭還有這些原因。秦意笙看他臉色不好,拍拍他的肩膀,想問一句你怎么了,說出口就成了:“哎,楚林,大家夸你,你該高興啊?!?/br>楚林緩緩回頭,望著秦意笙書生氣濃郁的臉。他向來喜歡他這個學長,因為他眼中除了畫,在沒有其他。旁人總說他天才,其實楚林看的更多的,卻是他的努力。除了吃飯睡覺,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畫上。只是今天,楚林忽然有些失望。這樣一個愛畫成癡的,他敬愛有加的學長,竟然也瞞著他。他艱難問道:“你知道?”他沒問知道的是什么,秦意笙卻懂了,不說話,算作默認。這邊江書城發(fā)現楚林,高興地上前要同他招呼,楚林卻大步一躍拿下墻上一幅畫,猛地砸到地上!只是他砸這一副還不滿意,竟將這條道上所有他的畫一一砸了,畫框落地,玻璃摔得四分五裂,好好一條走廊,被搞得滿地狼藉。秦意笙被他這舉動驚呆了,反應不得。其余人,包括江楚林,也被他的舉動震住了。楚林砸完別的,砸到最后一副畫,那副他為江書城畫的畫時,他大叫一聲高舉畫框,卻怎么也摔不下去,只有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江書城從他發(fā)瘋那一刻就一直在旁邊看著,沒去勸也沒去阻止。最后,楚林去將畫框靠在一邊,直接走了。他紅著眼直接來到車庫,打開車門油門一踩。車子蹭的躥了出去,留給后知后覺追出來的秦意笙一屁股尾氣。不到一秒,又有另一輛車跟著追了出去。秦意笙咳兩聲,再抬頭時,車已經跑沒影了。與他同行的還有沈長閣,他聽到動靜就過來了。前期望著楚林一張張的摔畫還覺得暗爽,可最后看他舉著江書城的畫框啪嗒啪嗒掉眼淚,忽然就沒有緣由的心疼了。默然許久,秦意笙頹然開口:“老師?!?/br>沈長閣回頭看他:“什么事?”秦意笙斟酌兩句,道:“楚林他……怎么說,他太不適合成人社會了。他被保護的太好,要是沒了江家,不知要怎么活。單憑他剛才當著那么多圈中老前輩摔畫的舉動,他的名聲就已經臭了。”沈長閣看著楚林車子消失的方向,“正因為不適合,才必須下狠藥?!?/br>也許他們一開始就想錯了。江書城一開始插手畫展之事,根本就不是為了讓楚林在畫圈揚名。他太了解楚林的性子,所以知道怎么樣,能讓他失望。只有他對畫圈失望了,才會回去,安安分分做他的江家大少。最后,沈長閣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鞭D身回了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