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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啟,貝齒微露,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好一陣心猿意馬,直到被這人親手喂了滿滿一勺湯汁,仍舊是面紅耳熱,心跳如鼓。司徒靖明臉色難看,唯有耳珠又紅了兩分,飛快問了一句:“還燙不燙?”就強掩心意,倉促去吹第二勺湯。趙殺直到此時,堪堪品出嘴里滋味,只覺司徒將軍灌的這勺雞湯,有陶冶情cao之奇效,才喝了些許,人便醺醺然如浴春風。趙殺感激涕零之下,忽然又想吟詩了。他趁司徒將軍吹氣如蘭之際,拿手指在桌上虛虛勾寫,果真湊出一首小詩來,寫的是:殘喘欣且喜,病軀慨當慷;我若不勇敢,誰替我堅強。趙判官細細回想了一遍,頗為自己的蓋世才情傾倒,只是當司徒將軍把下一勺喂到他嘴邊,趙殺便將妙句忘得精光。兩人一個喂,一個喝,把雞湯享用了一小半,每道菜肴各用數(shù)口,趙判官就吃得大飽,倒在椅子上呼呼喘氣。司徒靖明這才換了一副筷箸,將殘羹冷炙慢條斯理地送入口中。趙殺發(fā)現(xiàn)他還未用飯,愈發(fā)銘感五內(nèi),也想替他夾一夾菜,可惜手上無力,花了半盞茶的工夫才舀起一勺一品山藥,又花了半盞茶的工夫,抖抖索索地把菜送到司徒靖明碗里。司徒將軍臉色陰沉,幾不可聞地推卻道:“我不必補腎。”趙判官累出一身虛汗,不顧頭暈耳鳴,一個勁地殷殷勸道:“司徒將軍,快嘗一嘗?!?/br>司徒靖明只好草草吃完,負氣起身。趙殺還靠在椅上消食養(yǎng)神,直到司徒靖明走出幾步,他才壯起膽子,頗有些羞愧地問了一句:“將軍以為……”趙判官原本想問,趙某這樣苦苦偷生,是否全無裨益,不若趁早了斷。雖然自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偉男子,不應貪生畏死,更不應輕生重死……只是這樣茍且活著,既不能替?zhèn)魉奶幈甲?,也不能為債主分擔一丁點愁苦,實在全無意義。然而趙殺這句話將將起了個頭,想到司徒靖明徹夜照料之恩,誦書開解之義,人便羞慚難言,不敢多提。司徒靖明等了片刻,遲遲不見趙殺說完,于是拂袖離去。趙判官獨自扶著腰,默默挪回榻上,想起今日種種不思進取、好吃懶做之處,誠心誠意地懺悔了一番,而后雙眼一閉,繼續(xù)補起眠來。他昏昏沉沉地睡到半夜,突然驚醒過來,把雙眼偷偷睜開一線,發(fā)現(xiàn)有一道修長人影立在床前。再細細一看,便看清那人穿著一身玄衫,勁瘦腰身不盈一握。趙判官只當司徒將軍又忘了吃藥,頓時嚇得半死。人心思電轉(zhuǎn)之下,非但沒想到什么脫身之法,還連帶著憶起那碟一品山藥壯陽的妙用,愈發(fā)心如死灰。趙殺滿心以為瞬息過后,自己就要以一介殘軀,陪司徒將軍戲水騎馬,落得腰斷腿折的收場,不由得眼眶發(fā)紅。可他等了許久,那人還一動未動。也不知虛度了多少光陰,司徒將軍總算從袖中取出一個精巧手爐,壓在錦被一角,似乎是怕他寒夜中凍傷了身子,頓了頓,還伸出手來,隔著半寸遠近,懸空摸了摸趙判官的臉。趙殺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巨浪滔天,又屏息以待,等了片刻,司徒靖明這才輕聲嘆道:“下一世沒有我照顧你了……”趙殺聽得不甚明白,所幸下一句,司徒靖明便說得淺顯得多了。那人把聲音放得極輕,聲音喑啞,渾如叮囑:“所以,多少……活得久一些……”他說完這句話,人就走遠了,坐在一豆燭火旁,繼續(xù)看白日未看完的宗卷。趙判官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一回并不是夜游。只是他還未弄清一事。這人曾勉強答應下來,要照顧他這一世。為何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又生怕他的一世太過短了?趙殺這樣一想,身上便燙得厲害,仿佛是夜色格外冰冷,唯有司徒靖明說的那句話留有余溫。第三十六章此后十余日,趙判官事事仰仗司徒靖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面色反倒紅潤了些許。人極有精神的時候,竟能在將軍攙扶之下,在院中走一個來回。這一日,趙判官心血來潮,想到府外也走上一走。司徒靖明隨手把黑羽鷹喚來,在城中盤旋了一圈,將周圍無甚人煙的去處查探清楚了,這才答應下來,皺著眉,一層層為趙殺穿好棉衣夾襖,系上領口縫了一圈軟毛的披風,遣幾名忠仆用一頂小小軟轎,將趙殺一路扛到將軍府西角門前。趙判官下轎時,西角門鐵門洞開,司徒靖明已經(jīng)負手站在門外。趙殺強提了一口氣,搖晃著跨過門檻,站在司徒將軍身邊一看,發(fā)現(xiàn)街上門庭冷落,行人稀疏。司徒靖明低聲道:“有什么好逛的?”趙判官伸手去牽他的手,拽了兩回,司徒將軍才沉著臉,同他一路走到街市上。迎面冷風吹過,趙殺隔著重重棉衫,依舊凍得打了個哆嗦,弓身苦咳起來。司徒靖明站在一旁,替他掖緊了披風,猶豫了許久,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兩下。趙判官咳了半晌,人總算緩過氣來,臉上不知為何有些泛紅,看了司徒將軍幾眼,而后歪歪斜斜地往前走去。司徒靖明在袖中摸著一物,取出半寸,又盡數(shù)塞回,踟躕許久,趙殺就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回來,頗有興致地打聽起來:“將軍,怎么啦?”司徒靖明猛一閉眼,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決斷,將袖中之物攥在手心,用力取了出來。趙殺定睛一看,只能看見司徒靖明指縫間的白色軟毛。趙判官使出渾身力氣,一點點掰開司徒靖明的手指,才知道是一對通體雪白的毛絨暖耳,還未回過神,司徒將軍已經(jīng)胡亂撐開暖耳,替趙殺一邊耳朵戴上一只。趙殺還呆在原地,司徒靖明已經(jīng)向前走去,口中催道:“不冷了就走?!?/br>趙判官低頭摸了摸暖耳的軟毛,忽然極想給司徒將軍也戴上一對,他紅著臉跟出十余步,額上已滲出點點熱汗,忙道:“將軍,強身健體之事難以一蹴而就……”司徒靖明大步走了回來,斷然問道:“累了?”趙殺確實已經(jīng)兩腿打晃,只得以實話相告:“當真累……累了?!?/br>司徒將軍回頭看了一眼將軍府角門,少說也有四五十余步,于是冷聲道:“又要我背回去?怎么這般麻煩?!?/br>說罷,人微微蹲踞,手向后一攬,就把趙殺穩(wěn)穩(wěn)背到背上,慢慢往回走去。趙判官一時像染了風寒,雙頰燙如火燒,剛想把披風抖開,也替司徒將軍遮一遮風寒,身后突然追上來一名抱著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