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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桃花入命(H)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7

分卷閱讀77

    兄廟后的小山頭,每刮南風,便能沾到老兄的香火,時日一長,這才同趙兄一樣,修成法身,入選鬼吏?!?/br>
趙判官還未回過神來,仍是道:“???”

徐判官含情脈脈看著趙殺:“這回徐某助趙兄還債,不過是舉手之勞,連贈予老兄的丹藥也是便宜貨,跟趙兄十幾年來的深恩厚誼相比,委實無足掛齒!這點小事,何必去看三生石呢?”

趙判官頗為尷尬地深深看了徐判官一樣,而后束手束腳地走向排隊參觀三生石的隊列長龍,站在末尾,同徐判官揮了揮手。

徐判官一副拿他毫無辦法的模樣,遠遠叮囑了幾聲,這才一步三回頭地登上鬼輦,先赴揭榜之地了。

趙殺獨自排在隊列當中度日如年,好不容易輪到他,忙掏出腰間工牌一亮,被鬼卒殷勤領到龐然巨石東側,搬來厚重交椅,擺上香案清茶,恭請趙殺坐好,又拿出一張黃符紙,上書“藍光寶鑒”“歷歷在目”“走馬觀花”“霧里看花”四檔。

趙判官依稀知道規(guī)矩,斟酌道:“我要看的是七百多年前的舊事,選‘藍光寶鑒’那一檔?!?/br>
鬼卒登時臉色發(fā)青,喃喃道:“判官大人,七百多年前的事,資源有些老,恐怕放不出來。”

趙殺同他好聲好氣地商量了半天,鬼卒只得勉強答應下來,運轉鬼力,好不容易才調取出來。等趙殺再定睛一看,四檔當中,只剩下“霧里看花”一檔能夠勾選。

如此一來二去,案上香盡茶涼,耽擱了好一會兒,巨石上總算有云霧散開,慢慢現(xiàn)出模糊人影,趙殺便全神貫注地看起這一段舊事。

第四十章

眼看著石上皮影戲一般分分合合,刀來劍往,以趙殺之才,從金冠蟒袍、出行儀仗上頭,竟然連蒙帶猜、看出了七八分。

他在數(shù)百年前的人間,居然也是一位王爺,還是前朝一位手握權柄的異姓王。

宗譜上大多護國有功,英年戰(zhàn)死,到他已是單傳,正可謂滿門忠烈,一國肱骨。

這位趙王爺同樣是碧血丹心,盛世而生,亂世加冠。遠眺狼煙,自請披甲上陣,征戰(zhàn)南北……

趙王爺仗打得久了,雖是無暇娶親,但一路走來,不是在戰(zhàn)火荒村,聽見稚子啼哭之聲;便是有摯友含淚托孤,接連收養(yǎng)了好幾名義子。

時人有詩贊曰:上馬擊狂胡,下馬奶遺孤。

趙殺隱隱綽綽看見那五官模糊的披甲男子,胸前斜捆一個紅布襁褓,背后斜捆一個白緞襁褓,左手抱著一名黑衣稚兒,右手機弩一抬,一箭射死八百里外一名蠻軍統(tǒng)帥,不免老臉通紅,自己都不大相信,極想拂袖而去,好在轉眼之間,石上煙云變幻,戰(zhàn)事平定了幾年。

那朦朧人影忽然自大漠狂沙之間,轉向靡靡宮闈。

一位宮妃誤服了二斤紅花,挨了五六回針扎拳腳,在麝香盈室、涼雨倒灌的冷宮中養(yǎng)足十月,誕下一名男嬰。

當夜龍氣生,風雨作,異象起。

趙王爺好不容易哄著三名稚子熟睡,有小太監(jiān)用黃綢襁褓一裹,冒雨抱了這名嬰孩過來,求他收留。

三名稚子一覺睡醒,發(fā)現(xiàn)屋中又多了一個人,自然涕淚漣漣。

好在趙王爺手段過人,一手蜜糖,一手棍棒,于十余年間,硬是將一生謀略武功傳予三人,個個在烈日底下,練出一身蠻力。

唯有那黃衣稚子,礙于身世,不必提槍耍棍,不必日曬雨淋,只需在檐下讀幾本兵書。

這一段往事,觀來云淡風輕,潤物無聲,可不知為何,竟是比命懸一線的殊死之戰(zhàn),更叫人心魂難守。

隨著時日推移,那紅衣小兒,出落得毫無城府,稟性天真,只有些武勇。

白衣小兒則是允文允武,待人接物淡如秋水,好養(yǎng)得很。

而黑衣小兒得趙王爺一身武功真?zhèn)?,哪怕在“霧里看花”的攢動人影中,仍能看見猶如劍上寒霜的雪亮眸光。

至于最年幼的那一位,讀書萬卷,通曉帝學,看向趙王爺?shù)臅r候卻極癡纏,品性亦極溫柔。

這四人得其一,旁人見了,也要夸一聲教子有方,何況四子皆學有所成,當真是此生何求。

只是好景不長,邊疆亂世復起。

這位趙王爺再度披掛上陣,攜三名義子一道出征,就在捷報頻傳之際,圣上卻嫌他功高蓋主,竟然克扣糧草,直叫戰(zhàn)事艱難,一度無以為繼。

那黃衫義子苦守京中,上聞朝中內情,下觀義父手書,一來二去,心頭滴血,對當朝天子一絲絲生出齟齬。

等趙王爺餐風飲露,終于熬到糧草救濟,將外敵擊退,便接到千里加急的一道圣旨,說自家義子勾連眾多,領兵謀反,許他戴罪立功,平定內亂。

朝中風雨飄搖,趙王爺卻是一身忠骨。

圣上說戰(zhàn),他便戰(zhàn)。

這一戰(zhàn)牽連甚廣,打得極是艱難。

說不盡的英雄聚于黃衫義子麾下,無數(shù)百姓沿途歸附,白鹿出林,天生異象,只說他是真龍?zhí)熳印?/br>
可趙王爺只信正統(tǒng),劍刃所向,斷不容情。

那謀逆義子先是退避,而后再退,被趙王爺一路誅戮下來,總算肯與他一戰(zhàn)。

交戰(zhàn)前夕,紅衫義子領下翻山越嶺走后襲營的重擔,動身前悄聲問他:“王爺……最喜歡我么?”

趙王爺自然嚴聲呵斥,叫他以家國天下為重,休得胡思亂想。

可那癡笨義子空有武勇,行至山谷狹道,被人以滾石圍困,千辛萬苦護得大半兵卒逃將出來,自己卻是尸骨不全,埋沒荒山。

縱然損傷不重,整頓人馬后僥幸勝了一場,那又如何呢?

而后白衣義子領兵直擊左翼,他身上已有許多處舊傷,趙王爺問他好歹,他還秋水不驚,推說無事,此去浴雨而戰(zhàn),數(shù)日數(shù)夜,舊傷復發(fā),力竭而死。

終此一世,既不知討恩,也不知訴苦,忽然便化作孤魂,抽身走了,也無人猜中他一番心思。

縱然正面兩軍沖殺,復大勝了一場,卻又如何呢?

趙王爺一路血戰(zhàn),許多與他同血同宗同疆的兒郎,皆化作他劍下孤魂,許多年過后,才踏著累累白骨,慘淡勝了。

那黃衫義子被他追殺得筋脈俱損,受死士護持,從此銷聲匿跡。

他滿身傷病,攜同樣滿身傷病的黑衣義子凱旋。

可圣上仍欲斬草除根。

趙王爺便獻出一計,假稱因言獲罪,身戴鐐銬,被幽禁在院中。

直至那罪子信以為真,把生死一拋,貿(mào)貿(mào)然跑來救他,四面埋伏一擁而上……終是、斬草除根了。

此后數(shù)年,他棄劍封刀,奉還兵符,由武至文,調去無足輕重的邊陲,斷雞毛蒜皮的小案。

有腐儒說他一門忠烈,為他立起生祠。

可他低頭自嗅,只覺一身朽骨,滿身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