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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領著一群官宦人家的孩子走街串巷,逮著不順眼的人就欺負一下,享受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女老大威風。 她父親平日里公務繁忙無暇對她的看管,母親又一昧愛縱嬌慣,等到父親想起來要對她約束一二時,那張揚野蠻的性子已經(jīng)定了型,再難扭轉(zhuǎn)。 為此,她挨了許多打。 但她堂堂一代女俠豈能屈于棍棒yin威,挨了一頓猛揍之后至多在床上躺上幾天養(yǎng)養(yǎng)傷,過后立刻故態(tài)復萌。 她一直熱衷于跟那想要將她養(yǎng)成名門淑女的父親斗智斗勇,直到……遇見了陳宣若。 初見時他背著出游仕子常用的藤編篋箱,頂蓋高出了他半個頭,穿了一身舊藍敝衣,在街頭被幾個混混推三搡四,欺負的很是狼狽。 她拔刀相助,領著一群跟班小弟將那幾個混混趕跑了,正想瀟灑離去,留一個飄逸的背影,卻被陳宣若叫住了。 躬身揖禮,溫脈含笑:“多謝姑娘相救,可否留下姓名,改日登門致謝。” 他身形頎長,面如冠玉,長袖如淄水灑脫垂下,迎風裾角拂動,如綴墨描摹而出的疏影,頗有些陌上公子的清雋閑雅。 美色當前,寧嬈卻無暇欣賞,只聽到了他說‘留下姓名,登門致謝’,乖乖,還登門,要是被她爹知道那還了得。 忙擺了擺手,大馬金刀地說:“不必了,本姑娘做好事從不圖謝,咱們就此別過,江湖有緣再見。” 正想走,卻聽陳宣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豈有此理!這事情可大了。 寧嬈背著手,擰著眉毛,瞠目怒瞪他:“你這是在嘲笑本女俠?” 陳宣若忙咽下笑,擺手:“不,不,小生只是覺得姑娘與眾不同,超凡脫俗,脫俗……” 寧嬈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里在‘盤他’和‘不跟他計較’之間徘徊了數(shù)遭,最終決定看在他那白凈俊秀的面皮份上,放他一馬。 彼時當真以為只是塵間一瞥,江湖再也不見,卻不想在三個月后的秋試結束,新科三甲來向時任主考的父親謝恩時又見到了他。 她一直以為當日街頭那窮酸落魄被人欺負的小書生是個寒門仕子,卻不想他竟是柏楊公和端康公主的長子。 母親拽著她躲在三折黃楊木大屏風后,兩眼放光:“看見沒?世家子弟,皇親國戚,又是新科狀元,品貌才學皆是一流,你要是能嫁個這樣的金龜婿,娘睡著了也能笑醒?!?/br> 寧嬈掠了那渾身沒有二兩rou的文弱書生一眼,不屑地哼了一聲。 父親照例留了三甲在家中用膳,母親這才放了她匆匆趕往膳房照料膳食去了。 寧嬈將貼身侍女小靜支派到別處去,自己百無聊賴地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日頭炙盛,萬里晴空,她一時興起將院子里一顆百來斤重的石獅子舉了起來,托在左手掂了掂,又遞到右手。 玩的正起勁,身后傳來驚喜的聲音。 “姑娘,竟在此處又碰見了你!” 寧嬈提著石獅子回頭,見陳宣若穿著一身大紅的鑭袍滿面欣喜地看著她。 他上前一步,打量了一下她的衣著,笑道:“姑娘就是寧大夫的千金吧。” 寧嬈眨了眨眼,手一松,百來斤沉的石獅子哐當落到地上,砸出一個坑,塵土飛濺…… 往后的日子,陳宣若總是隔三差五來拜訪,總要尋個理由到后院來見她。陳宣若學識淵博,又脾氣甚好,不論寧嬈怎么鬧騰、怎么欺負他都不惱,只是一昧寵溺地縱著她。 漸漸的,寧嬈對他生出些別樣的情愫…… 天朗氣清的一日,他神秘兮兮地拿了幅畫軸來給寧嬈品鑒。 精心裝裱的天紋理硬紙卷軸緩緩展開,寥寥數(shù)筆勾勒出一副圖景,一個纖細娟秀的少女手里提著個不知是什么的東西,殺氣騰騰地站在軒臺樓閣前…… 寧嬈看著覺得那細疏線條勾勒的少女面容有些眼熟,聽陳宣若在一旁解說:“我第一次在寧府見到阿嬈時就覺得那場景甚美,故而畫了下來,我給它取名叫?!?/br> 寧嬈:…… 她認真地看了陳宣若好半天,在要不要打他一頓之間猶豫徘徊了許久…… 所有清晰的記憶就到此處戛然而止。 寧嬈忍著頭痛仔細地回想了一番,記憶的斷裂并非是一道切口整齊的印痕,而像是被蠻力扯斷了的,參差不齊,混亂不堪,自清晰到模糊再到一片虛無…… 她依稀記得之后與陳宣若談婚論嫁了,仿佛柏楊公和端康公主還親自來過寧府向父母提親,再往后便記不得了。 仿佛她只是睡了一覺,睡前覓得良人將要成眷屬,而醒來時卻已另嫁他人。 而且還嫁的這么匪夷所思。 想到這,寧嬈又惆悵了,覺得栗子糕也不香了,趴在榻上,長吁短嘆。 一陣輕俏的腳步‘吧嗒’聲由遠及近,她將頭從臂膀間抬起來,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站在榻前,鼓著圓潤細膩的臉頰,唇若點朱般紅潤,笑得溫甜可愛,伸著胳膊一直要往她身上撲,邊撲邊喊:“母后……” 寧嬈嚇得一下子坐起來,往床榻里側躲:“你……你別亂叫,什么母后,我不可能還生了個孩子的……” 玄珠從外殿急忙跑進來,將孩子攬住,溫言哄道:“太子,娘娘病了,您別擾她,讓她好好休息吧。” 男孩睜大了眼,驀地,仰頭嚎啕大哭:“大黃門說的是真的,母后不認識我了……” …… 昭陽殿里燈燭搖曳,燭芯燒得‘篳撥’響,襯得殿中靜若深潭。 寧嬈披了條薄絨毯,趴在案幾上,托著下巴看江璃‘審案’。 以御前大黃門崔阮浩為首,跪了十幾個內(nèi)侍宮女,用了半個時辰把這事理順了。 太子英儒今年四歲,剛剛開蒙,照例入鴻學館念書。今晨他聽說寧嬈醒了,特意向太傅求了恩典早些回來。 因皇帝陛下對太子的學業(yè)向來看重,隨侍的內(nèi)侍乳娘不敢瞞而不報,哄著太子去了宣室殿先稟報了再回。 他年紀小,得父皇寵愛,進出宣室殿并不需通報,悄默聲地進,正碰上崔阮浩吩咐內(nèi)侍宮女:娘娘鳳體不愈,大約是把這宮中所有的事都忘了,連陛下太子都不認了,你們可得小心當差,凡有昭陽殿的消息,別耽擱立刻來稟。 江璃狠剜了崔阮浩一眼,又看了看縮在乳娘懷里淚眼婆娑的英儒,冷聲道:“你們幾個去內(nèi)直司各領二十大板?!?/br> 寧嬈正趴在案幾上打瞌睡,聞言一凜,二十大板……她記得當初父親因為直言進諫惹惱了先帝被打了十大板,皮開rou綻,足足在家里躺了兩個月才好。 輕咳一聲,剛想說什么,卻見玄珠一個勁兒地沖她搖頭。 倒是江璃聽到了動靜,回過頭看她:“怎么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