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綁著，又被他禁錮在懷里，反抗也反抗不得。

    唉，好像一只砧板上的魚，被人拔了鱗，任人宰割。

    馬車走了一陣，漸漸放緩了速度，隨著‘轆轆’聲，停了下來。

    江璃這才將她松開。

    他一貫沉靜如畫的臉上暈染開了一片酡紅，氣息凌亂，眼神像炙燙的烙鐵直勾勾地盯著她。

    寧嬈被他看得不自在，往邊上挪動(dòng)了一點(diǎn)，抬起下頜沖著他“嗚嗚嗚”。

    江璃抬手將塞進(jìn)她口里的綿帕拿出來。

    “你這樣不對！”寧嬈的臉漲得通紅，怒目譴責(zé)他：“我還什么都沒有想起來，你怎么能對我做這樣的事，簡直……簡直……登徒子！”

    江璃望著她笑了，邊給她解繩子，邊笑說：“你說的有理，畢竟我現(xiàn)在對你而言只是一個(gè)陌生人，確實(shí)不應(yīng)來輕薄你。”

    “可是……怎么辦？這些輕薄事我過去都對你做慣了，這一時(shí)改不過來了……啊……”

    寧嬈咬住他的手，亮出了泛著森森冷光的大白牙：“那就麻煩你忍一忍，或是找個(gè)燒雞去啃一啃，我寧嬈長到這么大，只有我啃別人，沒有別人啃我的！”

    江璃任由她咬，緩緩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陰悱悱地看著她。

    看著他這副模樣，寧嬈感覺好似有一股凜寒陰風(fēng)從四面襲來，后脊背涼颼颼的，不禁打了個(gè)顫栗。

    江璃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頜，迫得她松開口，問：“你啃過誰？”

    寧嬈愣了愣，保持著被他抬高下頜的動(dòng)作，眨了眨眼，無辜而略帶羞澀地說：“十五歲之后的事不記得了，但十五歲之前我誰都沒啃過，連除了我爹之外男人的手都沒拉過?！?/br>
    說完，挑起眼梢偷覷江璃的神色。

    他臉上滿是狐疑，沉凝地審視她，仿佛在探究她話中真?zhèn)巍?/br>
    兩人緘默了一陣，車外傳進(jìn)黃鸝嚶啾的嬌啼聲，打破了車內(nèi)的靜滯。

    江璃松開了寧嬈，起身拉著她下車。

    車外石階杳然上疊，瑤閣瓊樓連闕，原來已到了昭陽殿的門前。

    馬車早就停了，那他們剛才豈不是一直在昭陽殿前，可隨行的內(nèi)侍怎么都不來催他們下車??？

    寧嬈瞥了一眼跟在江璃身后的崔阮浩，他微低了頭，面上盡是曖昧而古怪的笑意，瞧見寧嬈在看他，那笑也絲毫不斂，只是平添了幾分恭順。

    ……馬車壁就那么薄薄的一層，外面肯定全聽見了。

    唉，沒臉見人了。

    寧嬈垂頭喪腦地被江璃拉進(jìn)了殿里，他掃了一眼跪拜迎候的玄珠，平靜悠然地說：“今日之事朕且記在賬上，若是再犯，你也不必再待在昭陽殿了?！?/br>
    玄珠哆嗦了一下，躬身輕輕應(yīng)道：“奴婢知錯(cuò)，奴婢記住了?！?/br>
    “起來吧?！?/br>
    全殿的人如蒙大赦，皆松了一口氣。

    玄珠上前一步道：“陛下，文淵閣裴恒大學(xué)士求見，他似是有急事，聽聞陛下在昭陽殿，便讓內(nèi)直司通報(bào)乞求面圣。奴婢恐娘娘出宮一事外泄，便說您在陪娘娘用藥，將他讓去了偏殿。”

    江璃道：“朕去偏殿見他，你給皇后更衣?！?/br>
    說完，領(lǐng)著崔阮浩走了。

    一眾侍女圍上來，給寧嬈把內(nèi)侍的錦衣脫下，取出鸞鳳刺金的祎衣，絲縭、帛帶、環(huán)佩，手腳利落地給她穿戴完畢，將她摁在了妝臺(tái)前，開始理那三千青絲。

    寧嬈好脾氣地任由她們擺弄，打了個(gè)哈欠，將螺鈿釵盒打開，見幾根細(xì)長的金釵上擺著一只掐花鐲子。

    這鐲子樣式很古怪，是由兩條金蛇首尾相接扭制而成，蛇身上鏤雕出朵朵蓮花紋，每一朵蓮花下都嵌著一顆紅寶石?？瓷先ゲ幌袷侵性?。

    玄珠道：“這是娘娘的心愛之物，是云梁國的王室珍寶。”

    云梁？寧嬈思索了一會(huì)兒，就算她失去了一段記憶，也知道這云梁國的鼎鼎大名。

    它在南淮之境，素來偏居一隅，以養(yǎng)蛇和制蠱聞名。

    本來云梁和大魏的關(guān)系還算井水不犯河水，可二十余年前開始關(guān)系惡化，邊境沖突不斷，到后來自是國富民前的大魏占了上風(fēng)，云梁為求和，便派出長公主孟文滟來長安和親。

    孟文滟姿容傾城，很快便得到了先帝的寵愛，被封為滟妃。由此便開始了滟妃魅惑君王、禍亂朝綱的時(shí)代。

    起初朝中還是一片清正剛直，對婦人干政很是不屑。而當(dāng)時(shí)先帝的弟弟齊王江邵誼更是趁先帝病重監(jiān)國之際，揮軍滅了云梁國。

    據(jù)說魏軍斬殺了云梁國主孟浮笙和他的一雙兒女，徹底斷了云梁的王嗣。

    但事情沒這么容易完。

    先帝很快病愈，滟妃對母國被滅懷恨在心，向先帝吹枕邊風(fēng)，讓他冤殺了齊王江邵誼，更對其滿門抄斬，連老弱婦孺都不曾放過。

    齊王案之后，朝中皆懼怕滟妃，對她荒唐的行為縱敢怒，卻噤若寒蟬。

    由此，滟妃越來越囂張，甚至勾結(jié)監(jiān)天司污蔑當(dāng)時(shí)才六歲的太子江璃八字陰硬，克父，還將先帝前些年的病重算在了他的身上，先帝不顧眾臣反對，將太子貶黜出京，流徙千里。

    一直到十年后，滟妃去世，在一甘老臣的要求下，江璃才做為儲(chǔ)君被接回來。

    寧嬈還記得滟妃去世時(shí)自己才十三歲，當(dāng)年也是生了一場重病，父親又恰好回家鄉(xiāng)省親，只有母親陪著自己關(guān)起門來度日，外信不通，過了一段與世隔絕的日子。

    等到她病愈，才知大魏已改換了天地。

    不可一世的滟妃故去，受彈壓十年的大魏臣子將怨氣全撒在了云梁人身上。

    云梁國滅之時(shí)，許多平民百姓涌入大魏境內(nèi)，多年來受滟妃庇護(hù)，倒也安居樂業(yè)。

    這一遭，各地衙司倒像是商量好了，一方是憎惡滟妃，一方是向當(dāng)時(shí)重新上位的太子江璃表忠心，對云梁人苛待至極。

    不許他們經(jīng)商科舉，不許他們從事體面的活計(jì)，只許被當(dāng)做奴隸干最低賤的工作。凡農(nóng)耕者賦稅加倍，凡為奴仆者可被隨意虐殺，甚至一度漢人殺了云梁人都不必償命，也不會(huì)受刑法懲處。

    聽上去很是血腥也很殘忍，在她的印象里，仿佛是到了先帝病重，太子監(jiān)國時(shí)才稍稍有所緩和。

    她將那鐲子放在手心里，心想，江璃縱然是對云梁百姓網(wǎng)開了一面，可他對云梁的憎惡絕不會(huì)亞于任何一個(gè)大魏人。

    畢竟當(dāng)年的滟妃之亂，除了被冤殺的齊王，他就是最大的受害者了。

    少了五年記憶的她都能知道的事情，過去的她肯定也知道啊，那怎么還把這屬于云梁王室的手鐲擺在這么顯眼的地方，這不是招江璃厭惡嗎？

    發(fā)髻梳好了，玄珠給她簪了花釵，低頭瞧了瞧，道：“奴婢給娘娘戴上吧，從前您最喜歡這鐲子的?！?/br>
    “我以前就戴著這鐲子在陛下面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