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間，可怎么也吐不出來。

    江璃凝睇著她的臉，緩緩道：“你是云梁國主孟浮笙的女兒。”

    寧嬈的手顫了顫，仍舊不敢看他，只是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身前良久無聲。

    寧嬈在這靜水深潭一般的沉默里有些發(fā)慌，忍不住抬眼去看江璃，他的面容如一幅意境幽深的畫，沒有波瀾，看不出喜怒。

    她抓住了他的手，輕聲道：“景桓……”

    江璃抬頭看她，容色平靜，字句輕緩：“阿嬈，我問你，如果我們分開，我讓你離開我，離開英儒，離開長安，你會怎么樣？”

    寧嬈腦中的一根線砰然斷開，帶出撕裂尖嘯的聲響。

    她下意識搖頭，淚珠兒連綴成串地掉下來，落到被衾嫣紅的綢面上，模糊了那刺繡精細(xì)的水鳧鴛鴦。

    “不，我不走?！睂帇祁澛暤溃骸澳悴皇钦f過，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許我離開你嗎？你還說過，不管我是誰，我做了什么，我都是你的阿嬈。既然這樣，我是云梁人又怎么樣？我是云梁公主又怎么樣？過去我騙了你，我做錯了，可我們還有以后漫長的幾十年時光，我好好地補(bǔ)償你，去彌補(bǔ)我的錯，這樣不行嗎？”

    江璃冷然凝著她的臉，眸光中不帶一點(diǎn)溫度，宛如凌寒之冰。驀得，這冰消融，冬盡回春，他清雋明雅的容顏上浮起幽深的、溫柔的笑，輕輕地說：“行啊。”

    寧嬈愣住了。

    江璃抬頭，一點(diǎn)點(diǎn)揩干凈她眼角的淚，抑制不住地笑了：“本來看你那小可憐的樣兒，我都要忍不住告訴你，這事我早就知道，也早就在心里糾結(jié)過了，這個坎兒我也算邁過來了。可想想你過去的行徑，實(shí)在可惡，不能就這么輕饒了你，總得讓你擔(dān)驚受怕一次，才算對得起這些日子以來我所受的煎熬?！?/br>
    寧嬈迷蒙的眼神在他含笑微謔的話語里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清明，她咬緊了牙，攥緊了拳頭，二話不說朝著江璃招呼過去。

    “你騙我！你剛才嚇?biāo)牢伊四阒恢?？你怎么能用這樣的事來騙我？！”

    江璃身形靈敏地躲開她氣勢洶洶的拳頭，邊躲邊道：“你騙我一次，我也騙了你一次，咱兩算扯平了，行不行？”他截下寧嬈的小拳頭，覆進(jìn)掌心，抬手一牽，將她整個人也攏進(jìn)懷里，溫脈道：“我若是不騙你一次，怎么能知道原來我在你心里這么重要?！?/br>
    寧嬈別扭地在他懷里掙扎，氣道：“你還說讓我離開英儒，英儒是我生的，我憑什么離開，就算走我也得抱著英儒一起走！”

    江璃撫了撫她的鬢發(fā)，好脾氣地柔聲道：“這一次是我錯了，沒想到你那么不禁嚇，我以后絕不會再這樣嚇你了?！?/br>
    寧嬈抿了唇，仍舊氣鼓鼓地看他。

    “不過……”他好似想起什么，“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你在進(jìn)宮之前是不是就認(rèn)識了景怡？”他語中含酸，帶著隱隱的不快：“我今日見你看景怡的眼神不對，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第52章 ...

    寧嬈滴溜轉(zhuǎn)動的烏黑眼珠驟然定住，目光閃爍地、心虛地偷瞟江璃。

    江璃眼中精光內(nèi)蘊(yùn)，冷涔涔地審視她。

    寧嬈被他看得脊背發(fā)涼，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是想起了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就是……就是我中了六尾窟殺的毒之后，好像是……是景怡給我喂了惑心毒去解，又把我抱到了一個河邊，還派人通知了城中負(fù)責(zé)搜尋我的城防軍?！?/br>
    她停頓下，怯怯地看江璃的臉色。

    江璃臉上沒什么表情，溫默沉靜，緘然了一會兒，道：“跟我想的差不多，景怡救了你……”

    他倏然緊抓住寧嬈的手，前傾了身體，臉上多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問：“你還記得我登基那日，剛剛搬進(jìn)宣室殿，帶你去了什么地方嗎？”

    寧嬈一懵，老老實(shí)實(shí)地?fù)u頭。

    “你記得選太子妃時，選到一半你撂挑子不選了出宮回家了，我出宮去找你，我們?nèi)ツ膬毫藛?？?/br>
    還有這么一段？寧嬈詫然，在腦中搜尋良久，仍是無果，只得搖頭。

    江璃的臉色已不大好看了，清清冷冷地將她盯住，一字一句問：“你記得父皇下旨給我們賜婚那日我對你說過什么嗎？”

    寧嬈抿唇，再搖頭。

    “我們之間的這些重要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倒把和景怡之間的事記得這樣清楚！太醫(yī)說了，身中惑心毒的人恢復(fù)記憶時，會從最珍視、最感念的記憶開始恢復(fù)。寧嬈，你給我說清楚了，你對景怡到底是怎么回事？”

    寧嬈：……

    怎么回事？她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胳膊支在榻上，默默地往后蹭，想要離江璃散發(fā)出的凜然殺氣遠(yuǎn)一些。

    往后，往后，再往后……

    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挪到了床榻的邊緣，只聽‘砰’一聲，整個人倒栽了下去。

    寧嬈：……

    今日她絕對身犯煞星，被衰神附體了！

    揉捏著被摔疼了的胳膊從地上坐起來，見江璃坐在榻上居高臨下地俯睨她，薄唇緊抿成線，俊秀的面上如同蒙了層冷寒的霜霧。

    饒是這樣，他還是別扭地跳下來，攬起寧嬈的腰，扶著她的脖頸，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擱回了榻上。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寧嬈眨了眨眼，慢慢地覆上江璃繃得青筋凸起的手背，還得留著勁兒時刻提防著他會不會把自己掀下去，格外無辜迷茫地輕聲說：“景桓，你忘了？我失去記憶了，我就算真對景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這會兒也想不起來了?！?/br>
    江璃猛地抬起巴掌朝著她腦門拍去，嚇得寧嬈趕緊縮脖子閉眼。

    巴掌堪堪停在她腦門前一寸，攜起陰風(fēng)颼颼，呲得她直冒冷汗。

    半天沒有動靜，寧嬈睜開眼偷覷，見江璃陰涼涼地盯著她，額前的手慢慢攥成拳，倏地收回來。

    江璃好像是被她給氣壞了，胸膛前如波浪翻滾起伏不定，望著她的眼神也如尖刃，恨不得把她削成碎屑似的。

    寧嬈回身把繡枕抱進(jìn)懷里，眨巴著一雙靜澈清瑩的大眼睛，水潤潤地看著他。

    “景桓……我雖然想不起來了，但我覺得我應(yīng)該不是個壞女人。”她發(fā)自肺腑、極具誠懇地說：“我不至于再嫁給你后還去勾搭景怡，我跟他，我們應(yīng)該就是比較單純的表姐弟關(guān)系。云梁國滅，他的母妃也死了，我們當(dāng)時應(yīng)該還有種同病相憐的感情。除了這個，我覺得不會再有別的了?！?/br>
    她越說越篤定，越說越覺得就是這么回事，因此理也壯了，氣也直了，也敢挺直了胸膛，端正視線去看江璃。

    江璃哼了一聲：“最好是這么回事，你要是想起來不是這么回事，你給我等著?！?/br>
    又恐嚇、威脅她！

    寧嬈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忿忿地想，她要是想起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