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的對象，“白花”受害人周鵬，見了面。

    他胡子拉渣，頭發(fā)又臟又長，整個人瘦得像得了癌。開門的瞬間，他隨身帶出來一股餿風(fēng)，熏得牧蓓蓓眼睛睜不開，她身后的攝像直接咳了兩聲。

    但她是帶著任務(wù)來的，要勇往無前。于是，牧蓓蓓含淚進了周鵬家門。

    不料，沒聊兩句，周鵬忽然開啟情緒激動的單噴模式。

    牧蓓蓓一時插不上嘴。在盯著他五官放空的時候，她忽然覺得，這個人長得還可以。

    不，不止長得“可以”——讓他打理一下，再將養(yǎng)兩天，重新出道也完全可能！可惜……她環(huán)視他雜物堆得亂七八糟的房子，再憐憫看回他身上——被人害成這樣，還不自知。真是個可憐的傻缺！

    她收回神思：“誒，打斷一下！周先生，我知道你生活被搞得很凄慘……”

    周鵬兩道目光定向她：“我剛說的，您聽見了嗎？”

    牧蓓蓓：“……聽到啦！”

    周鵬：“我說了什么？”

    牧蓓蓓一愣，整理思路：“你說你窮，得了病，工作失敗，老婆也跟人跑了，都是‘白花事故’、是戴巧珊的錯。她該好好賠償你，但……”

    結(jié)束這場談話后，牧蓓蓓和她隨身帶的攝像站在周鵬家的小區(qū)里，有點兒愁。手機上是紀(jì)嘉明剛發(fā)來的消息：“聊完了嗎？發(fā)過來吧！”

    牧蓓蓓磨蹭了一會兒，才回：“可能材料不太合適?！?/br>
    紀(jì)嘉明：“先發(fā)來看看?！?/br>
    他一如既往語態(tài)溫和，牧蓓蓓這才放下心，讓攝像師壓好剛才那段視頻，給紀(jì)嘉明發(fā)了過去。一刻鐘后，紀(jì)嘉明問她：“這段時間你還有沒有別的東西要報銷？”

    牧蓓蓓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懂事兒一把，盤算了一下，回說：“暫時沒啦！”

    在她想了想，在對話框里打出“等我下一步行動計劃想好，再跟您合計”時，紀(jì)嘉明就她的上一句話，回道：“好的。那就到此為止了?！?/br>
    牧蓓蓓驀地覺得周身有些冷。但她很快擺脫了這種疑神疑鬼不理智的感受，沿用她在紀(jì)嘉明和呼延晴面前的活潑勁兒，發(fā)了個“歐啦”的表情。

    沒想到，等她回到租住的酒店，一進大堂就被前臺叫住。對方朝前臺后方的空間里指了指，說：“請您看看您的行李對不對，有沒有什么東西落下?！?/br>
    牧蓓蓓頭皮一麻：“什……什么意思？”

    前臺：“您預(yù)定到本月底的房間，剛才由‘醉京城’的負責(zé)人來退過房了……”

    在對方解釋的過程里，牧蓓蓓以前所未有的麻利，拿出手機開打紀(jì)嘉明的電話。很長的接線音之后，服務(wù)器返給她的是忙音。牧蓓蓓胸口像霎時豁開一個大洞，原本充滿胸腔的氧氣，呼地消失一半。

    她不信，手忙腳亂翻頁面。

    但她的身體像是不聽使喚，在前臺的側(cè)目下，手指劇烈顫抖，好容易點開紀(jì)嘉明的微信對話框。

    沒法打字，這會兒要發(fā)語音她也擔(dān)心自己聲兒是抖的，于是，她還是滑了個表情出去。

    然而，一如她最不愿看到的，表情旁邊出現(xiàn)了一個發(fā)送失敗的紅點。提示的小字她沒看，但反正也用不著看——事情明擺著，她被拉黑了。

    牧蓓蓓覺得凍，她打著哆嗦，說：“怎……怎么可……”

    重新翻紀(jì)嘉明的電話打過去。沒有驚喜。對面返回的還是忙音。這時候，她回想起下午那句讓她倍感奇特的“到此為止”——原來是真的。

    他說的是她跟他們的關(guān)系“到此為止”，而她在進酒店前，還在哄騙自己那是指周鵬的事“到此為止”。

    前臺：“女士，您還好嗎？”

    牧蓓蓓嘩地抬起眼睛，幾乎是撲到他身上，扯著對方問：“是誰，誰退的房？”對方好像被她嚇到，囁嚅了句什么。但不是她預(yù)想的答案，她也就沒聽進耳管，繼續(xù)猛烈搖著對方，說，“連今晚都沒放過？?。?！我……我我我訂的是到這個月底！都過晚上6點了你們還能取消？！”

    周圍貌似有人影朝她圍攏，被她拉扯著的前臺對那些身影做了個“不用”的手勢，輕而易舉就把她的手從他身上拿開，客氣說：“請您冷靜一點。如果您現(xiàn)在要訂房，請出示您的證件，我們現(xiàn)金刷卡都接受?！?/br>
    牧蓓蓓一怔，邊后退，邊朝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冷血動物，助紂為虐……誰他媽要訂你們的破房間！人渣！畜生！你們他媽的統(tǒng)統(tǒng)死了算了?。　?/br>
    前臺：“如果不續(xù)訂的話，請您清點一下行李?！?/br>
    牧蓓蓓：“我點……我點你媽！?。　?/br>
    她氣得頭暈，剛要再次撲上去，卻被兩個穿著保安制服的厚實胸膛擋住去路。前臺在他們后面，依舊客氣：“您要再不冷靜，我們只好請警察介入……”

    牧蓓蓓頭皮一涼。

    之后有一小段時間，她好像陷入了短暫的失憶。知覺回到身上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出租車?yán)锪恕Ｋ诟瘪{上，后座堆著她的一只行李箱，一個背包，一只鼓鼓囊囊的雜物袋。

    7點多，路上還是堵。出租車幾乎是一步步在挪。

    牧蓓蓓撇頭盯了她的行李半天，忽然想起來，這趟出租車已經(jīng)沒有人買單了！

    她嚇一大跳，直接打開車門下車。

    然而同一時間，司機正巧跟著前面的車屁股騰挪了一步，于是，剛一腳觸地的她一個趔趄，滾到大馬路上。旁邊一步開外就是另一隊車流，幸虧這時都停著。但這一下，牧蓓蓓心都差點嚇出嗓子眼兒去！

    手忙腳亂爬起身，她這輛車的司機還不知道客人已經(jīng)歷了一回生死。是因為慣性而回彈的副駕門讓他回頭，才發(fā)現(xiàn)身邊人不見了。

    司機下意識一腳急剎，幾乎沒速度的車因此猛一聳動，差點沒把昏頭昏腦拉開后座門的牧蓓蓓再次帶倒。

    司機：“怎么回事兒呢您？”

    經(jīng)過這兩嚇，牧蓓蓓的理智倒都嚇回來了。

    她也不做聲，二話不說把車后座上的東西都搬下來，嘭地關(guān)上車門。無視出租車司機見了瘋子似的表情和口頭上對她的關(guān)心，就這么背著掛著拖著她的行李，橫穿車燈晃眼的馬路，踏上人行道。

    12月的北京，傍晚平均零下4、5度，牧蓓蓓反而不覺得冷了?；蛘哒f，她覺得自己跟這夜風(fēng)融為了一體。

    經(jīng)過1小時的地鐵，到北關(guān)出站。又經(jīng)過了十幾分鐘拖曳行李的艱難步行，牧蓓蓓不容自己思考，一秒不停地把自己塞進這一片她最熟悉的公寓樓電梯，并立刻按下了那個數(shù)字。

    再之后，電梯上行的過程里，她卻再也不能什么都不想了。

    這里是樸英豪的家。曾經(jīng)也算是她的。至少她在這里吃住過、忙活過、圍著一個男人打轉(zhuǎn)過半年的時光。

    為了遮風(fēng)避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