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
”譚思麟站起身,定定地望著穿著一身粗布衣衫,胡子拉碴的余毅,朝他點了點頭。“譚先生,今天余某請你喝茶,算是賠罪?!庇嘁隳弥粭l布巾擦著臉上的汗珠,他的袖子挽起,褲子上還沾著些許木屑。他把譚思麟引到后院,石桌上確實擺著一副茶具。譚思麟自剛才就一言不發(fā),他順從地坐下,等待余毅給他烹茶。余毅提了一壺剛燒開的水,倒進(jìn)茶葉里,然后握著茶盅一撇,三個白瓷小杯里就裝了八分滿的紅湯。他伸手拿了一杯慢慢品嘗,卻皺起了眉。這不是好茶。茶湯苦澀,味道濃郁,饒是味覺再遲鈍的人,也會苦得皺眉。譚思麟放下茶杯,“心意到了,茶還不夠。”余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道:“那我差人去換些好的?!?/br>“不用了?!弊T思麟抬手制止他,“余爺,有話直說吧?!?/br>“林金山待你如何?”“軍爺捧我的戲,我心存感激?!?/br>“恐怕沒有那么簡單?!庇嘁阌值顾?,然后馬上翻手倒出,茶的顏色變淺了,也容易入口,喉頭還有余香。譚思麟又飲一杯,挑眉大方說道:“城里誰不知道余爺是土霸王,想怎樣就怎樣,我一個低賤的戲子,有哪里是爺看上的?!?/br>“我看上你這張臉?!庇嘁闾羝鹚南掳妥屑?xì)看了兩眼,“我十五歲從皇城根里逃命過來,難得林金山還懂我,找了個會唱劇的。不過他這馬屁是拍到大腿根兒上了,爺我不中意的,是他?!?/br>“什么意思?”“林金山這個老色鬼,對你存什么心思我看的清楚?!庇嘁阌纸o他倒了杯茶,并把它放到譚思麟面前,“爺想請你幫個忙,搞一搞那個老頭?!?/br>“我為什么要幫你?我只是個唱戲的,林金山想弄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我沒那個能力。”“你有?!庇嘁阗N近他的臉,邪氣的笑容看得譚思麟莫名其妙心跳加速,“你幫我,我就幫你贖身,說到做到。”譚思麟捧著茶杯搖頭,似乎沒有找到這其中的利益關(guān)系,“我不明白?!?/br>“你明白的,你心里跟明鏡似的。只要一件事,你只要幫我搞定一件事,你的賣身契就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不過,為了拿出點誠意,我可以保護(hù)你的安全。至少,不會被那老頭揩油?!?/br>“我需要時間考慮?!?/br>“請便,我等你的消息。”余毅把茶杯燙水重新洗了一下,“再喝幾杯,我送你回去?!?/br>他們相對無言地喝了幾杯茶,平靜而又安然。余毅親自把他送回了梨園,什么話也沒有說就走了。譚思麟正想回到房里,就聽到院子里班主和師兄在說些什么。“林爺這些天來得有些頻繁。”“都是請思麟的?”“嗯,我早就說過,讓思麟去他府上一趟了?!?/br>“不,爹,你怎么能這樣?林金山對思麟存什么骯臟心思,你不會不知道?!?/br>譚思麟皺了皺眉,轉(zhuǎn)身走了。他一直知道林金山在想些什么,那讓他作嘔的目光每次投在他身上,都讓他極不舒服。他也知道班主一直想做個順?biāo)饲?,可是奈何譚思麟是重慶新晉的名角,除了林金山,還有大把的人捧他。雖然他很感謝班主在他孤苦無依地時候給他一口飯吃,還讓他學(xué)會了唱戲,可是這賣身契,他恨不得奪回來燒了它。他長在大清滅亡后的年代,一切都是那么混亂,也是那么扭曲。譚思麟不甘心任人擺布,也不甘心一輩子委屈在梨園里唱戲。“小六?!?/br>“怎么了?”“你幫我送封信到街口的涼茶鋪子里?!弊T思麟把信紙輕輕吹干塞在信封里,差小六送出去,他知道對方會收到信。這林金山果真如此放蕩,女人也要男人也要,譚思麟才不會那么窩囊。他走到梳妝臺上看著自己白凈的臉蛋和炯炯有神的眼睛,抬起了畫筆開始上妝。兩個時辰后,遠(yuǎn)在山上砍柴的土霸王余毅抖掉身上的碎木屑,接過手下人遞來的信封。他攤開來看,微微暈開的墨跡仿佛能看到主人那只纖細(xì)的手提著筆勾勒出每一筆劃。“余爺,有空,思麟請你喝茶?!?/br>“有趣,有趣?!庇嘁惆研偶埡鷣y一折收進(jìn)懷里,繼續(xù)掄起斧頭。他沒看錯譚思麟,在這混亂的年代,他能有這般玲瓏剔透不容易,光是答應(yīng)余毅的請求就很不容易了。畢竟有誰能想到,一個整天濃妝艷抹的戲子,也有如此膽識。如果今日譚思麟沒有應(yīng)承他,他也不會勉強。余毅明白每個人尋求安穩(wěn)生活的心情,所以他也會忘掉今天的事情,重新想辦法。然而譚思麟確實讓他刮目相看,并不只是一個唱戲的那么簡單。華燈初上,鑼鼓聲響。彩衣披身,手挽紙扇。咿呀聲起,滿座皆嘆。抬手移步,滿目流光。“寒舍住在清波門外,錢王祠畔小橋西。些小之事何足介意,怎敢勞玉趾訪寒微?好一位娘子!一見神仙歸天上……”作者有話要說: 注:此篇文章有關(guān)戲曲的描寫全部是百度來的,并不屬于個人☆、巧玉贈予君子“陳太太給你送了花,李先生又給你帶了一盒人參……思麟,會不會有人給你帶點西洋物件?我聽說有種叫做萬花筒的東西,可好看了……”“好了好了?!弊T思麟拿著筆細(xì)細(xì)地描眉,“那種東西有什么好的,還不如煙花炮仗美呢?!?/br>“煙花炮仗又不是天天放?!毙×娝央僦c在唇上抹開,便把戲服拿起來,幫他穿上去。“你要是少說兩句,我就給你買糖葫蘆吃。”“真的?”“真的。”譚思麟整理好領(lǐng)口,拿了一把紙扇,領(lǐng)著他到前面的戲樓去。戲樓外早已掛起紅燈籠,樓里人聲鼎沸。譚思麟隔天唱一場戲,自他躥紅之后,每每都是擠滿了來聽他唱戲人。譚思麟唱小生,無論是窮生、扇子生、紗帽生還是雉尾生都唱的有模有樣。不過他在梨園以扇子生為主,大多是動作優(yōu)雅、婉轉(zhuǎn)唱腔。重慶地處西南,唱京劇的本來就少,何況像他這樣唱得極好。這里多得是一眾濃妝艷抹、搖曳生姿的闊太太,每天的玩樂除了博戲骨牌,就是靜坐品劇了。譚思麟有很多拿手曲目,和是最叫座的。但太太們又偏愛和,所以唱的多些。這年頭戲子已不是什么低賤人物,純粹算個藝術(shù)人士。除了每天分點票錢,他還會收到這太太那先生送的東西,總歸還是能確定他在梨園中的地位。鑼鼓一響,嗩吶一吹,二胡一拉,月琴一推。譚思麟擺了個步子,開始唱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