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日本人說情面！現(xiàn)在說情不成，過河拆橋，倒理直氣壯說我是漢jian了！”

容嫣只氣得手腳冰冷，胸前象有個麻團塞得發(fā)痛。他用盡全身力氣壓下那口氣，哀求道：“漢臣，我求求你，你再去和石原先生說說……”

沈漢臣冷冷道：“喲，剛才不還說我是漢jian嗎？這會兒又要我去求日本人了？這個罵名我可背不起?！?/br>
容嫣在那一刻對這個男人徹底心如死灰。

他緩緩道：“你不肯去。好，那我自己去。我來做這個漢jian好了。為了我哥，就是叫我立即死也沒有二話，擔個罵名算什么！”

沈漢臣跳了起來：“你也不許去！”

“你走開！”

“你也不許去！”

“走開！”

兩個人聲嘶力竭的對彼此吼叫，象兩只野獸一樣互相你瞪著我，我瞪著你。

容嫣幾乎是在此時驚異地發(fā)現(xiàn)另一個自己。原來那個自己，是幾乎恨著沈漢臣的。他說不清什么時候，恨意象蛇一樣無聲無息的鉆進他的心里，隱藏在愛意之下，蟄伏在日常的生活中，只等待著某一天的爆發(fā)，就象現(xiàn)在這樣，突然緊緊咬住自己的咽喉。也許是從那次他揮拳打自己的那時起；也許更早一點，是從他不得不拋家棄徒，從此離開戲臺子的那天起；也許，是看著沈漢臣一天天淪為日本奴的時候……

如果沒有突然發(fā)生的這件事，他也許，永遠也意識不到自己身體里潛藏的這另一個自己，一直到死的那天也發(fā)現(xiàn)不了。

“沈漢臣，你放開我?！比萱桃粋€字一個字的道：“要不你今天就在這里殺了我?！?/br>
“青函！”

容嫣一瞬不瞬地看著沈漢臣的眼睛，緩緩道：“沈漢臣，我問你，若是將要被殺的是你的親人，你會不會不顧性命的去救他？只因為他是我哥哥，所以他就那么不重要？所以你就可以眼看著他去死？你就那么恨他？你就那么恨我的家人？”

沈漢臣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容嫣的眼里閃爍著一種沈漢臣不熟悉的光，陌生的光，冰冷的光。

沈漢臣被這種光芒所恐嚇，一瞬間的遲疑。容嫣猛地推開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容嫣失魂落魄地走在深夜的街上，這一路上很難叫到黃包車。記憶中也有一次和沈漢臣吵了架，深夜流落街頭。那時他仍然難以放下最初的一片真情。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心灰意冷，無家可歸。

其實一走出來，被初夏的夜風吹涼了額頭，他也遲疑過。心思靈敏如他，如何感覺不到石原康夫平日里對他有一份特別的關(guān)照。這讓他實在有些害怕，即怕得罪那個人，又怕太接近那個人。那個人給他的感覺只有危險。他小心翼翼地和那個人相處著，維持著一種最客氣的距離?？墒沁@一次……就算是龍?zhí)痘ue他也要去闖一闖。

他下定決心。如果有最微小的一絲希望，可以救得南琴的性命，而被自己錯失的話，一直到死，他大概也無法原諒自己。

來到石原的住宅時已經(jīng)是午夜。

但奇怪的是，那所房子依然亮著燈。甚至看門的拿著刺刀的衛(wèi)兵還沒來得及進去通報，房子的大門已經(jīng)打開了。

白色的燈光里，門里的人笑容模糊不清。

“你終于來了，容二爺。我一直在等你?！?/br>
第71章

刺目的白色燈光中，石原康夫的笑意令人捉摸不透：“你終于來了，二爺。我一直在等你?！?/br>
“你一直在等我？”容嫣意外的說。

“是的，請進?！?/br>
石原康夫穿著青色的和式睡衣，腰間束著一條深綠色的絲帶，和平時穿著軍裝的他給人的感覺判若兩人。容嫣小心翼翼的跟著他進了客廳?？蛷d空無一人，低矮的木幾上，擺著陶制的茶壺，和兩只茶杯。

“你知道我要來？”

“當然。”

容嫣心里一動：“是沈漢臣給你打了電話？”

“漢臣兄？不不，并沒有?！笔捣虬讶萱陶埖轿蛔由献?。容嫣不習慣日本人式的跪坐，盤起雙腿坐在茶幾邊。

聽到石原的回答，容嫣心里微微泛起一陣失望。

“我不但知道二爺會來，而且還知道二爺會為什么來?！笔捣蛭⑿χ?，斟了一杯綠茶遞到容嫣面前：“容二爺，請用茶?！?/br>
“為什么？”容嫣疑惑地看著他。

“剛才漢臣兄急急匆匆的來了又去，欲言又止，卻什么話也沒對我說。我就知道，過不了多久，二爺就會親自來了?！笔捣蛏衩啬獪y地微笑：“因為那件事實在是太重要了，對不對？”

“沈……沈漢臣他，剛才來一趟，卻什么也沒有說？”容嫣只覺得難以置信。

“是啊。其實我本來估算著，這兩天容二爺或者漢臣兄就會來造訪，結(jié)果一直拖到今夜才來，我就知道，一定是漢臣兄拖到今天才把這件事告訴二爺您。”

容嫣臉色都變了，手指緊緊的抓住身下的坐榻。

一直到剛才，他還在對他當面撒謊！他還在騙他！

如果不是他聽到報童的叫賣聲，如果不是他自己發(fā)現(xiàn)了真相，他大概會一直瞞住他，直到他哥哥被殺死也瞞住他，直掉他哥哥死掉也……

容嫣緊閉上眼睛。

“當然，二爺你也不必太在意。漢臣兄想必也是擔心你，怕你承受不了這個打擊才瞞住你的。漢臣兄他也是為了你好?！笔捣虿煅杂^色，溫聲道。

半晌，容嫣艱難地道：“你……你剛才說他來了一趟，卻什么話也沒有說？”

“是啊。我還特地請漢臣兄來到里間，以為他有什么秘密的話要告訴我。結(jié)果他卻什么也沒有說。不過，”石原康夫似笑非笑的說：“他雖然什么也沒說，我大概還是猜到了他的來意。漢臣兄實在是太客氣了，象我們這樣的好朋友，有什么事不可以說的呢？雖然幫不幫得上忙是一回事，但至少我們可以盡力一試，做最后的努力對不對？”

容嫣想，他太傻了，他實在是太傻了。萬虧他還那么相信他，還流著眼淚拜托他……這就是他不惜拋棄一切也要跟隨的人，這就是那個口口聲聲情深義重的男人。

石原康夫的最后一句話讓容嫣痛不欲生的心驀地看到一線希望。他就象是在濤天洪水里掙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