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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容。他身上穿的衣服,看得出來質(zhì)地非常好,剪裁合身,手工也很精細,但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又臟又破,本來是白色的,現(xiàn)在看來近乎黑色,還有幾點血跡。她呆呆的看著他,思緒好象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黃昏,一個生平未見的明秀少年出現(xiàn)在她眼前。他衣飾華貴,白衣如雪,微笑著,隨便的向她點了點頭。他輕輕的攏著一雙手,那手指又白又細,很久很久以后還出現(xiàn)在她夢里。“二爺,你……怎么會在這兒?”她輕聲問。那人正在大口咬土豆,聽到這話,突然怔了,抬起眼來看著她。“你認得我?”她笑了笑:“我當然記得二爺。”誰見過他,會輕易忘記呢。他聞言認真的打量著她。在他面前的是個非常平凡的鄉(xiāng)下婦女,因為長期做農(nóng)活,一張圓圓的臉又紅又粗,頭發(fā)在腦后挽了個大髻,穿著打了補丁的粗布衣服。她是個年輕的女人,但笑起來的時候,口角已出現(xiàn)細紋,長年艱苦的生活都寫在她臉上了。她被容嫣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抬手攏了攏頭發(fā),笑:“二爺早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br>這一次她的笑容里,有說不出的落寞。容嫣訥訥的說:“對不起?!?/br>“二爺還記得我堂哥嗎?他姓沈,叫沈漢臣。”容嫣大吃一驚,看著她說不出話。多年前那一幕一幕,走馬燈似的從他腦子里晃過。沈村……那突然倒泄的茶……洗過的手帕……桃紅晃眼的新夾衣……低眉羞澀的少女……“你是……是……”“我是燕紅?!?/br>容嫣恍然:“對,燕紅?!?/br>他突然問:“你那雙粉紅絲線的新繡鞋呢?還在穿嗎?”“早穿破了……”燕紅的臉突然紅了:“二爺原來還記得!”容嫣微笑著看她。兩人一下子沒了話。容嫣打量四周,換了個話題。“沈漢臣他現(xiàn)在不是在當大官嗎?你們怎么會這樣?”破敗的小屋,墻上的裂縫,一貧如洗的家。“他那是做漢jian!做日本人的官!我們沈村的人沒一個肯認他的。他的娘也被他氣死了。他寄來的錢都給他退了回去?!毖嗉t說:“我們就是餓死也不用日本漢jian的錢?!?/br>容嫣看著身邊的小毛頭:“這個是……”“是我兒子?!毖嗉t摸了摸他的腦袋。鄉(xiāng)下姑娘總是要嫁人的。后來她嫁給了村里的木匠,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jié)婚前的那個晚上,她抱著枕頭哭了一夜,第二天紅腫著眼睛進了洞房。這些,他怎么會知道呢。“那他爸爸呢?”容嫣也伸手摸了摸那頭發(fā)黃軟的小腦袋。孩子怕羞的笑。“逃難的時候死了。我?guī)е⒆幼咭宦芬宦凤?,后來來到這兒。這個村住的都是逃難來的可憐人,所以我就在這兒住下了?!毖嗉t說:“二爺,你怎么會……變成這樣?”“我也是從日本人那兒逃出來的。可是逃出來的路上,突然遇到日本兵掃蕩,接應我的那人被流彈打死了,我也是跟著人群沒命的亂跑,結(jié)果就迷了路。越走越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在山里轉(zhuǎn)了三天,好不容易看到這兒有個村莊……”容嫣有點不好意思的笑:“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二爺,你的衣服上有血?!毖嗉t突然低呼一聲:“剛才是趙三爺打壞了嗎?”容嫣低下頭看了看:“沒事,也不太痛?!?/br>“二爺,你就在這兒安心住下吧,等傷養(yǎng)好了,時局穩(wěn)些了,咱們再打聽怎么回上海去。”第93章這個村幾乎全是逃難來到這里的人。誰是第一家已經(jīng)說不清了。為什么選這里也說不清了。大概是來到這里,看到這塊土地還未曾燒焦,有清泉從小山坡野蘋果樹旁邊一直淌下來,也還殘留著幾間可以住人的屋子,所以就在這兒落下了腳。漸漸的,人越來越多,成了村。這樣的村,在這附近還有好幾個。那天捉住容嫣的是村口趙三爺家,趙三爺是四川人,和他熟識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們一家人性情火爆直爽,并不小器。有時三喜去他們家玩,回來的時候常常咬著一個大地瓜,嚼得脆生生的。燕紅也在自己屋后開了三分地,種了土豆紅薯和麥子,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侍弄著。如果沒有加多張嘴,勉強也還夠她和孩子兩個人吃的,但容嫣來了之后,生活頓感艱難。于是燕紅也想盡辦法去做點別的事,幫補家計。只是一個村都是逃難來的窮苦人,也沒什么多的活可以讓她做,所以她一個星期還要走十里路去一趟鎮(zhèn)上,有時候去用土豆換糙米,有時去找點縫縫補補的活計回家做。地里的活兒,容嫣一點不會,燕紅也不讓他干。有一次他硬要幫燕紅鋤草,小半天功夫,累得汗流浹背,只鋤了一分田不到,比不了燕紅一個時辰的功夫。晚上兩只手拿筷子都痛,一連好幾天兩只胳臂都直發(fā)抖。燕紅嚼了草藥給他敷,攤開他的兩只手掌,只見白皙如玉的掌心,磨了十多個紫色的紅血泡。燕紅心疼得直皺眉:“二爺你是嬌貴的人,比不了咱們粗厚皮實,這田里的活兒,以后真的再不許做了?!?/br>容嫣也不愿自己當個吃閑飯的,于是就和三喜到后山去挖野菜??蓱z容二少爺五谷尚不分,如何分辨得那些看起來差不多的花花草草?拿著個小鋤頭連泥帶沙挑了大半藍子,彎得腰也痛了,曬得臉也紅了,拎到家去燕紅哭笑不得的扔掉了一大半。三喜跳來跳去的直笑他:“容叔叔還沒我挖得多哪!”容嫣搓著手,一張臉不知要往哪兒放。容嫣來了,三喜好象突然多了個大哥哥。晚上吃完了飯,一大一小乘著暮色結(jié)伴去溪邊洗澡,玩水,澆起冰涼的溪水往對方向上潑,三喜笑得咯咯咯的。鄉(xiāng)下人民風純樸,偶然有村婦挑著擔子來溪邊取水,容嫣嚇得直往水里藏,那農(nóng)婦不屑道:“后生仔,你躲什么躲,老娘兒子也生過三個,還怕沒見過大蛇撒尿?”三喜聽了笑不可抑,回家學嘴說給娘聽,卻換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