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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求全。之前那個晚上,根本不算是一次完整的過程,兩個人俱是心事重重,梁京兆想著今后對楚虞的打算,當一個儀式在辦,楚虞想著如何給自己增加砝碼,當一個角力在拼,兩廂較勁。這晚沒過去一半,楚虞要忘了她是怎么哭著上了梁京兆的床,把自己埋進被子里的了。只要梁京兆愿意,他能說出最動聽的話語,而且說得那樣——用斥責的語氣,讓人畏怕的甜蜜。梁京兆說什么?說要對她楚虞負責。也許世上一半的女孩子都在等有個人可以對她完全負責,那個人最開始是父親,到后來是丈夫,但一個愿望的性質如果是大眾的,那這個愿望一定是多數(shù)人無法觸及的。如果她和梁京兆是普通的戀人,聽到負責兩字,足以讓楚虞飄然過去。但他們不是。第一次計劃著和梁京兆上床的楚虞,有限腦筋里苦苦思索出的蹩腳謊言,一切回憶都是可恥的,羞赫的。那時惶惶不可終日的她,從沒想象過梁京兆有一天真的愿意對她負責。和她父親無關的責任,也不是心血來潮,就是鄭重考慮了,一眼望過去能展開數(shù)年的。楚虞當然會哭。她躲在被子里面,悶卻不熱,空調開得很低,楚虞把被子抱到身前去,床單里有清洗過的香氛味很淡很淡,梁京兆在浴室里,用的浴液會和這種味道相似嗎?楚虞想著,眼淚不必控制,任其流淌,她現(xiàn)在不需要忍受什么了,一切都隨她的心。隨她的心,OK,她現(xiàn)在聆聽自己,剖開自己,看到一個小小的女孩,是她十四多歲的模樣,在她爸死掉的火前,一聲聲的,叫得不是爸爸,也不是mama,是一聲又一聲的“梁叔”,那個女孩和她一樣狡猾,一聲“梁叔”叫得婉轉又愛嬌,那副十多歲的軀體里,就是一個娼妓的靈魂。她此刻想要梁京兆,不是攀援的凌霄花,不是讓他斟滿她的杯,也不是松柏交相蓋,她只是想要梁京兆,就是要而已。一本爛賬,何必再算下去,也不必再添筆。楚虞在心里把那賬目燒得干干凈凈,她因為想和梁京兆做.愛,想知道和梁京兆在一起是什么樣子,所以她躺在這里,而不是因為怕梁京兆遺棄她,或是怕梁京兆不會愛她。但真正做到這一步,楚虞啞著嗓子,流盡汗水淚水,在最快樂中也感到龐大的辛勞。梁京兆是可以索取她的性命的。他雖給她加冠,他也要將她釘在十字架上。他雖栽培她,他也刈剪她。他雖升到她的最高處,撫惜她在日中顫動的枝葉,他也要降到她的根下,搖動她緊握住泥土的根底。如一捆稻粟,他把她束聚起來。他舂打她使她赤.裸。他篩分她使她脫殼。他磨碾她直至潔白。他揉搓她直至柔韌。然后他送她到他的圣火上去,使她成為上帝盛宴上的圣餅。梁京兆所給她的一切她都接收著,梁京兆的體溫,梁京兆的眼神,梁京兆的觸摸,梁京兆也從不容她躲。這樣很辛苦,楚虞看著天花板上,沒有吊燈被開著,昏暗的獸蟄伏在這張床以外的地方,晃在眼尾的床頭燈把他們罩起來,再投到天花板上去與那只獸搏斗,有種史詩的悲壯和激昂。愛就是這么偉大的嗎,是這種可以被夸得宏觀的敘事嗎?明明是這么原始低劣的行為,卻能讓人滿心壯志似的,楚虞看天花板上對峙的光和影,覺得一切其實都很簡單吧。“假如你在你的疑懼中,只尋求愛的和平與一類,那不如掩蓋你的赤.裸,而奪過愛的篩打,而走入那沒有季候的世界,在那里你將歡笑,卻不是盡量的笑悅;你將哭泣,卻沒有流干了眼淚。愛除自身外無施與,除自身外無接受。愛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為愛在愛中滿足了?!?/br>楚虞看著梁京兆,她當然是愛他的,但愛完全可以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愛沒有別的愿望,只要自己成全自己。楚虞當然會成全自己。梁京兆最后從她身上下來,坐起靠在床頭的時候,楚虞下床去,從梁京兆的外套里給他找到了煙和火機,梁京兆推開了,拿了床頭放了很久,杯壁掛著水珠的涼水。楚虞自己點了煙,梁京兆抬了一眼,說:“少抽?!?/br>楚虞說:“好久沒碰了?!睙熑计饋?,霧散出去,梁京兆赤著上身靠在床頭,寬闊的肩在鎖骨的地方落著精準的陰影,他很注重保養(yǎng),當然身手也不差。楚虞也是剛剛才發(fā)現(xiàn),梁京兆腰間很下的地方有個圓形的疤,在電視劇里見過,是槍傷留下的。其實楚虞對梁京兆不是那么了解,她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梁京兆圈起來,供起來,梁京兆是她世界里最重要最厲害的大人。外面是什么樣子,她好像沒關注過。她對梁京兆最直截的體會,往往來源于他人口眼:從前梁京兆帶她一起去置辦衣物,梁京兆指了一件讓楚虞去試,楚虞在鉆進試衣間前,從店員和其他顧客的眼神和私語里認識梁京兆,也認識他們的關系。楚虞一根煙只抽了一半,就讓梁京兆拿去,按在了他喝盡的玻璃杯里。楚虞手空落落的,梁京兆問她:“洗一下?”楚虞從浴室里出來,梁京兆再去,他快一些,出來后接了楚虞手里的吹風機,給楚虞吹起頭發(fā)。楚虞剛剛進浴室,從鏡子里看到自己,本帶著的妝都溶掉一半,掛在面頰上,但也沒有多丑,因為她是年輕的女孩,年輕就是很漂亮的。楚虞洗掉了皮膚上的汗脂,關掉水擦身,看到排水口那里有一點泡沫堆積著,乳白色,又有點骯臟又有點干凈。梁京兆把楚虞的頭發(fā)吹得半干,熱熱的風拂在楚虞的頰邊和下頜,后頸也吹到一些。梁京兆放了吹風機,拇指在她肩頸的地方來回搓動,楚虞看到那里有個印記。梁京兆說:“明天總不會又說忘記了吧?”楚虞回身抱住梁京兆。梁京兆把她打橫抱到床上,關了燈,兩人在被子里睡得很禮貌,楚虞將手枕在臉下面,背對著梁京兆,梁京兆也只是在另一邊安穩(wěn)的躺著,就像之前的幾個小時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第二天早上,梁京兆起得比楚虞早,楚虞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梁京兆穿著襯衫進來。楚虞睡眼惺忪的,拉了梁京兆的手腕就要再躺回去。梁京兆拽住他,“起來吃點東西,之后再睡?!?/br>楚虞搖了搖頭,忽然像個蝦一樣彎下去,梁京兆還以為她身體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