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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什么呆,救人啊?!?/br> 哦,對,老嘎忙不迭起身,手忙腳亂搶進(jìn)屋里,拽了張草席在堂地上鋪開,又幫著江煉把那女人放上去,江煉顧不上多說,三兩步上樓去取急救箱。 下來時,看到老嘎正盯著那女人發(fā)呆。 這老頭,真是指望不上,江煉懶得說他,飛快地在急救箱里翻揀刀剪繃布,老嘎這才回過神來,冷不丁冒出一句:“這女人我認(rèn)得?!?/br> “哈?” “我認(rèn)得,”老嘎篤定得很,“今天在縣上吃飯,就坐我隔壁桌?!?/br> 江煉沒好氣:“是你熟人,你還干站著看?” 老嘎如夢初醒,手腳終于麻利,搭著毛巾端了熱水進(jìn)來,那女人身上有抓傷,也有刀傷,抓傷遍布全身,一道一道,衣服都破得不成樣子了,刀傷一時辨不全,只知道最顯眼的一刀在腹部,再狠點也就差不多開膛了。 江煉剪開她的衣服,先擰了毛巾幫她擦拭,許是動作大了牽動傷口,那女人痛極之下,突然睜了眼。 起初眼神茫然,瞬間轉(zhuǎn)成了極度驚恐,嘶啞著嗓子吼:“別殺我,不要殺我,我路過的,我就是路過的……” 她已經(jīng)傷成這樣了,再亂掙還得了?江煉迅速扶住她肩膀,手上用力,穩(wěn)住她的身子,語氣很溫和:“不用怕,你現(xiàn)在很安全。” 那女人瑟縮著看他,也許是覺得這人眉目和善、確無傷人之意,抖得沒那么厲害了,再然后目光漸漸渙散,又昏死過去。 江煉這才能騰出手來,幫她逐一清理包扎,其實有些傷口需要縫針,但這活太精細(xì),他做不來。 老嘎在邊上幫著打下手,絮絮發(fā)表意見。 “馬彪子,這絕對是撞上了馬彪子?!?/br> 江煉手上不停:“那是什么?” “就是豺狗啊,又叫苗狼,老虎都怕它,老話說得好,山里有馬彪子在,老虎都不敢稱王?!?/br> 苗狼…… 想起來了,干爺提起過這兇畜,說是體型不大,跟狗差不多,黃毛,長了個馬臉,叫起來幽幽咽咽像鬼哭,特別瘆人。 單只苗狼其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們?nèi)后w活動、協(xié)同作戰(zhàn),行動極敏捷、爪牙鋒利且堪稱多智,五六只馬彪子就敢圍攻老虎,而且講究戰(zhàn)術(shù):通常都是幾只圍咬,其中一只覷空跳上虎背,把老虎的眼睛抓瞎,然后咬老虎屁股、從肛-門里往外扥腸子、吃內(nèi)臟,幾分鐘的功夫,就能吃得只剩下骨皮。 想想多荒誕,虎嘯山林,那么威風(fēng)的百獸之王,遇到馬彪子,會嚇得瑟瑟發(fā)抖。 這祖宗不止敢惹老虎,也常剿殺野豬,搞死牛、馬、家狗更是不在話下,襲擊人的事倒是沒聽說過,不過也說不好,畢竟是rou食性的兇獸——舊時代,湘西山里捕到虎都不算難,但再有經(jīng)驗的獵手都沒捕到過馬彪子,說是“行動太快”、“詭詐近妖”。 怪不得她會在樹上,遇到成群的馬彪子,不上樹,那真是死路一條了。 老嘎感嘆:“厲害,能從馬彪子牙口里逃掉,太厲害了,這女人是個人物?!?/br> 江煉沒吭聲。 她身上有刀傷,馬彪子再厲害,也不可能揮刀傷人吧。 她在短暫清醒的那幾秒里拼命求饒,還苦苦分辯自己只是個“路過的”。 會是什么人,連個路過的女人都不放過?這事跟劉盛被殺有關(guān)聯(lián)嗎?想得更大膽點:傷她的和殺劉盛的,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有手機(jī)鈴聲響起,還伴了震動,老噶四下看了看,目光停在江煉的屁股后兜上:“煉小爺,你有電話?!?/br> 江煉推說要出去接電話,把善后的雜事交給老嘎處理。 其實不是電話,是設(shè)好的鬧鈴,提醒他該和干爺通個氣了。 江煉爬上屋頂,背倚著那口衛(wèi)星鍋,點了視頻通話申請,遲遲未獲通過,江煉并不著急,他看向?qū)γ嫔筋^緩緩流轉(zhuǎn)的乳白夜霧,默算著那頭的進(jìn)程。 手機(jī)在護(hù)工手里,護(hù)工會先進(jìn)房間叫醒干爺,都說年紀(jì)越大睡眠越少,干爺恰恰相反,過了百歲之后,一天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江煉絲毫不懷疑,干爺會在某一天永遠(yuǎn)睡去,走得安詳而又寧靜。 叫醒干爺之后,護(hù)工會告訴他煉小爺?shù)碾娫掃^來了,然后把接通的手機(jī)在立式支架上固定好,挪到干爺面前,調(diào)整好最佳可視角度,最后退出房間,給通話雙方都留出私密的對話空間。 果然,等了一會之后,屏幕上出畫面了。 和往常一樣,映入眼簾的是干爺那張極度蒼老的臉,地心引力把他的眼眉、鼻翼及唇角兩側(cè)都拉出了極深的下八字形,眼皮下耷得遮住了大半個眼睛,只在縫隙間漏出渾濁的一點光,全臉唯一向上的皺紋是眼袋線,一左一右,像鉤子,兜住臃腫下垂的眼rou。 每次看到干爺?shù)哪槪瓱挾紩﹂L命百歲這種事少幾分熱衷,覺得自己如果死在盛時,也挺好的。 況同勝褶皺層疊的厚重眼皮略略掀起,含糊地說了句:“煉子啊……” 小時候,況同勝叫他“小煉子”,大了就叫“煉子”,雖然有點別扭,聽習(xí)慣了也就好了——況同勝就愛這么叫人,比如叫況美盈“盈子”,叫韋彪“彪子”。 但今天,“煉子”這稱呼讓他很是不自在,江煉想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是被孟千姿幾次三番朝他要“鏈子”給鬧的。 嗯,“孟千姿朝煉子要鏈子”,真是絕佳上聯(lián),就是不知道下聯(lián)該怎么對。 江煉想笑。 他把臉偏了偏,不想讓況同勝看到他的傷處。 其實況同勝這老眼昏花的,根本也看不見,他只是盡量擺出個“睜眼”和“看”的姿態(tài):“呦,黢黑黢黑的?!?/br> “山里就這樣,黑得早?!?/br> 普普通通一句話,突然就勾帶起了況同勝早年的回憶:“山窩窩里,黢黑黢黑,我?guī)煾竼栁?,是不是紅花童子,還說,墳山上放了只女人的繡還還(鞋),我能拿回磕,證明自己膽子大,就收我……” “天麻麻亮,師父讓我去找店,找喜神房,米得門檻,米得窗戶,喜神打店,老板要發(fā)財?shù)摹?/br> 江煉一直聽著,間或嗯一聲,況同勝太老了,說話老飄野火,上句還在說這個,下一句就離題萬里,你不能提醒他,提醒了他會卡殼,像電腦當(dāng)機(jī),半天緩不過來——老實聽著就好,聽著聽著,他就會跳回來了。 “師父就說,壞嘍壞嘍,女人最不干凈,叫女人破了童身,身上的火種就米得了……” 況同勝大聲咳嗽起來,耷掛著的臉rou抖得厲害,咳完怔了一會兒,已經(jīng)把方才那番話忘到了腦后,像是尋摸著該從何說起,好在這一回,終于接上了:“盈子她們,都還好吧?” “挺好?!?/br> “順利嗎?” 人都在,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