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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孟千姿說:“滾回山桂齋去,這一個月,別在我面前晃,不是說你老婆總抱怨你不著家嗎,正好,陪你老婆去吧?!?/br> 路三明還沒反應過來,門就開了。 那場面…… 是孟千姿開的門,孟勁松也站在門邊,而他那亮簇簇的腦袋,像上供的貢品,就那么一覽無余、橫在兩人面前。 得虧他下盤比較穩(wěn),不然門一開,他栽進去,可就尷尬了。 但他這么杵著也尷尬,他老臉紅成了猴腚,那紅,往下燒進脖子,往上燒至光頭。 而辛辭,借著他的火力掩護,無聲而姿態(tài)安然地,從另一側悄悄挪遠,倚墻而立,仿佛他剛剛,只是在走廊里思考人生。 路三明不敢抬頭,他挪動著身體,默默地、默默地給孟勁松讓道,孟勁松理了理衣領,從他面前走過,然后砰一聲,那門就撞上了——并沒砸著路三明,然而他情愿那門正砸在他腦殼上,把他當場砸暈,人事不省,倒在地上,然后被人抬走,遠遠抬走,抬離這他的演技根本hold不住的大戲臺。 …… 可是不行,還有更尷尬的,他居然還得正襟危坐地、聽孟勁松交代后續(xù)事宜,他如芒在背,于是愈加佩服孟勁松:可見人家能做到特助,是有功底的——這份能當一切都沒發(fā)生過的鎮(zhèn)定,就是他路三明一輩子也做不來的。 孟勁松仍在繼續(xù)。 “但孟小姐的情況,姑婆們一定會關心的,尤其我不在,她們會更關心,一定會有人來問你的,你留意著點吧?!?/br> 路三明心下一片茫然:留意著點,怎么留意,又留意到什么程度呢——孟助理這交接,能再含糊點嗎? 然而孟勁松決定就這么含糊了,他長身立起,拖上行李箱:“你忙你的吧,不用送了?!?/br> 和很多講究隱秘的酒店一樣,秀嵐居的入口處是個環(huán)形路道,進去要繞個圈,江煉懶得讓出租車司機費事,就在路口處下了車。 正往入口的方向走,忽然看到,大門口停了輛車,有個人正往掀開的后備箱里放東西,那身形,像是孟勁松。 那人放完東西,徑直上了駕駛座,所以江煉由始至終,也沒看到他的臉,但車蓋放下,他看到了車牌號。 這串車牌號,他不久前才發(fā)了給人查,是以印象深刻。 江煉心里一突:這是……要走了? 他停下腳步,覷著那車子開出的方向> 不住退后,原本是想在進出口的交匯處攔一下的,但是預料有失,差了一步。 我靠,這也太特么點背了,江煉不及細想,翻身跳過車攔,迅速追了上去。 這種起步速度,他還是追得上的,而且司機一般會看后視鏡,攔停應該沒問題。 孟勁松開出沒多久,就看到,車后跟來個人。 凝神細看,他認出是江煉。 他笑了笑,一腳踩下油門,同時留意后視鏡,看到江煉氣喘吁吁停下、似是放棄了不再追時,又慢慢降低速度。 城市追車,就不比山道上沒人那么好施展,總得分心避讓,江煉自覺沒指望時,忽然看到,那車子又慢了下來。 他心中一喜,三步并作兩步又趕上去,哪知像是故意戲弄他,車子又猛沖了出去。 江煉停下不動了,他覺得孟千姿不會這么無聊。 不遠處,車子也停在路邊不動了,靠駕駛座的車窗撳下,俄頃,有煙氣裊裊飄出,過了會,還有只手伸出來,把煙灰彈落。 那彈落的手勢都像挑釁。 江煉走過去。 走近了,他就看到,車里其實只有孟勁松一個人,他不緊不慢地抽煙,對著車前懸掛的平安扣吐著煙氣。 江煉在距離駕駛位一米多外站定,看了他一會,淡淡說了句:“孟助理,你這樣就沒勁了?!?/br> 孟勁松笑了笑,把開了口的煙盒遞出去:“來一根?” 見江煉冷著臉不答話,他又縮回手:“我平時也不抽,不過現(xiàn)在放大假,百無禁忌。” “孟助理這樣盡責的人,怎么會撇開孟小姐,一個人放大假呢?” 孟勁松說:“你當初離開云夢峰時,不是給千姿留了聯(lián)系方式和一幅畫嗎?都被我燒了,她沒收到——今天知道了,大發(fā)雷霆,讓我滾回去休假?!?/br> 說要這話,他留心看江煉臉色,以為他會激動,或者發(fā)怒,然而都沒有。 江煉像是早就知道似的,不驚也不怒,頓了頓,才問他:“孟小姐交朋友,是不是總會這樣,自己蒙在鼓里、莫名其妙的,就被別人給安排了?” 孟勁松回答:“如果交的只是朋友,那就不會?!?/br> 說到這兒,他突然拓開話題:“你知道嗎,當年段太婆,愛上一個英國人,結果那人不幸橫死,段太婆傷心之下,周游海外,三年不歸?!?/br> 江煉知道這話是個引子,必然要引出些什么,是以只靜靜聽著。 “后來終于回國,其實她回國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正是最好的年紀,大家都希望,她能向前看,歌里不是也唱嗎,舊愛失去,有新侶作伴——所以總在她面前旁敲側擊、拐彎抹角,話里話外,流露出要幫她相看的意思來?!?/br> “于是有一天,段太婆進了山桂齋的山鬼祠堂,當著祖宗奶奶造像的面,發(fā)誓終身不嫁,那之后,就再也沒人在她面前提過這話了?!?/br> 江煉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孟勁松看向他,似乎是想笑,但表情管理得太失敗,那笑便很怪,不倫不類:“五六年前吧,千姿,千姿是這么多年來第二個,去發(fā)這誓的。” “我當時……” 說到這兒,他停了一下,拿食指和拇指指腹,慢慢搓滅仍舊明亮的煙頭,于是那煙氣間,便雜糅了些意味不明的焦燒味:“我當時,是想拉住她的,可是拉不住,你不知道,她脾氣上來,就是佛擋殺佛的架勢,根本攔不住。” 他把已經(jīng)搓滅的煙頭揉進手心:“沒人逼她,她那時候,就是太年輕了。” “但你要知道,我們這樣、在舊式的規(guī)矩中長起來的人,很看重信諾,尤其是,在祖宗奶奶面前立過的誓——既然沒攔住,她說過的話就長在她骨頭里,要跟她一輩子。” “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千姿有沒有后悔過……” 孟勁松就說到這兒,他想再猛抽一口煙,這時才發(fā)現(xiàn),那根煙早就叫他揉得不成樣子了,想再點一根,又沒了心情。 江煉說:“所以就那么超前地防著我?我和孟小姐之間,還什么都沒有呢,就被人這么阻三攔四的……” 孟勁松笑笑:“你傻嗎,難道我們會等她跟人愛得死去活來了才去提防?這種事情,當然是防患于未然、能掐滅就掐滅——我承認我把事情做得不太磊落,千姿當時是很不好受,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