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轍了,恨恨瞪了他一眼:“滿嘴跑火車?!?/br> 說完了,砰一聲關(guān)上門,倚門而立,幾乎笑彎了腰。 笑完了,又有些惆悵。 她站了會,踢掉拖鞋,光著腳往房內(nèi)走,屋里頭很狼藉,椅翻桌倒的,都是她方才的“杰作”,沿路還有倒翻的紙巾盒、傾覆的茶壺、煙灰缸、筆,她拿腳一樣樣撥開,再撥開。 還看到了些碎瓷片,來自那個被她砸碎了的茶杯,她拿腳去踩,踩上去之后,腳底有極低的碎聲,微微刺痛,那感覺,有點像飛蛾聞見自己被火燎焦了的翅膀——其實還可以更痛些的,她無所謂。 她為自己理出一方空地,就在翻倒的茶幾旁躺了下來,看大理石茶幾面上自己那被映得略顯模糊的臉,心里有個聲音說:“留下來吧?!?/br> 不為江煉那個似是而非的“掐算”。 就是為自己,她也想留下來。 江煉走回門邊,想了想,又折了個向,敲神棍的房門。 現(xiàn)在這心情,說不清楚,不想一個人待著,有個人瞎三扯四地說說話也好。 撳了會鈴,沒人開門,江煉有點納悶,待要再撳,門卻一下子開了。 應(yīng)門的神棍裹了條大浴巾,其實男人的浴巾多是齊腰裹的,不知道神棍是不是不習(xí)慣,扭扭捏捏地齊胸而裹,頭上還包了條毛巾,扎得跟阿拉伯人似的,許是剛從浴缸里爬出來,周身還在滴拉拉往下流水。 看見江煉,他長吁一口氣:“我說是誰呢?!?/br> 既是自己人,就沒那么多客套了,他撒丫子就往浴室跑,就聽嘩啦水聲,估計是又入水了。 江煉關(guān)好房門,路過浴室時,往里瞅了一眼:真是好大一口浴缸,神棍坐在里頭,興奮異常。 還推薦他:“小煉煉,你有沒有用他們的浴缸?有沖浪按摩功能,我剛沒注意,一撳,嘩啦啦的,可舒服了?!?/br> 又感慨:“山鬼真有錢,有錢……真舒服啊?!?/br> 很好,江煉仿佛看到,浴缸中冉冉升起一個被奢華生活腐蝕了的靈魂,自群眾中來的神棍,想要再回群眾中去,可能要經(jīng)歷一番糾結(jié)了。 床上床下,依然扔滿了山譜、資料和影集照片,無處下腳,江煉為自己理出塊地方,在床邊地上盤腿坐下,隨手拿過一本影集看,真的是很老的影集了,掀開時,指上都會帶灰,照片是黑白的,有些還有花棱邊,每一頁上,都帶了薄薄的玻璃紙,用于保護(hù)照片。 江煉心不在焉地翻看,本想跟神棍聊聊孟千姿的,可惜沒找到合適的切入點,再多翻幾頁,注意力就被照片吸引了過去。 有一張是高處俯拍的,這地形好奇怪,一重又一重的矮山,那數(shù)量,堪比峰林,但又不像:峰林都是沖天聳峙的,但這些山峰,矮墩墩的,看上去,有點像隨意撒落的大石頭粽子,左一個右一個的。 再往后翻,主要是景,也有房子、住戶,看衣著,都是六七十年代的。 江煉從沒見過這種地形:“你床腿邊的這幾本影集,是哪拍的?” 神棍答:“廣西啊,都是廣西的,那幾本我都沒細(xì)看,大概翻了翻,沒段小姐。” 很好,沒段太婆他就不看了,什么翻查資料,怕是追星來的。 江煉沒好氣:“那這地形,是怎么回事?” 說到這個,神棍還是專業(yè)的,他嘩嘩拍水、洋洋得意:“這個你就不懂了吧?!?/br> 原來,那是一個鄉(xiāng),面積只有百十多平方公里,卻有三千多個三角粽子一樣零落分布的石山,石山間的小片平地,用壯語說叫“弄”,翻譯過來,是“石山旮旯角”的意思,這弄有多小呢,有時候種上三五十棵玉米,就能把弄給填滿,當(dāng)?shù)厝肆?xí)慣依照弄的數(shù)量給山命名,比如照片上那個鄉(xiāng),就叫五百弄鄉(xiāng)。 神棍感慨:“現(xiàn)在這種地方,可以開發(fā)旅游,但放在舊時代,得窮死。那地兒,地?zé)o三尺平,山無三寸泥,山無泥長不了樹,只能稀拉生點雜草,周圍沒河流,下雨也存不住水——喀斯特地形你了解吧,地下滲透性太好,跟漏斗似的,雨下來了,不但把山上那點可憐的泥皮給沖走了,還會滲進(jìn)漏斗眼里,那種石山里又沒礦,你說,可怎么住人?人靠什么活?” 江煉有些唏噓,但又覺得這話不太對,他連翻幾張照片:“不對啊,我看這照片上有房子,有住戶啊?!?/br> 神棍說:“是啊,要么說我們中國人民,自古以來就是偉大而又堅韌的呢?這種居住環(huán)境,當(dāng)?shù)厝俗约憾颊f,是被魔鬼詛咒的地方,結(jié)果還世世代代有人住呢?!?/br> “看見那些粽子山?jīng)]有,他們能在這山里鑿房子,據(jù)說冬冷夏熱,你說這罪受的,還有啊,地里不是漏斗眼太多,存不住水嗎,他們就鑿石頭做水柜存水,路路通說,你要是從高空去看,那些大小水柜,星羅棋布的?!?/br> 讓他這么一科普,江煉再看那照片上出現(xiàn)的人時,就仔細(xì)、也敬佩多了,他慢慢翻看,不覺問了句:“居住環(huán)境這么惡劣,這些人怎么不走呢?” 神棍哼了一聲:“小煉煉,你說這話,就有點何不食rou糜了,你當(dāng)然是說走就走,哪都能活——但你想想他們,大字不識一個,什么技能都沒有,走出去,是那么容易的事嗎?” 頓了頓,又加了句:“不過現(xiàn)在,是真走了,我問過路路通,他說七八十年代,那兒還有零星住戶,現(xiàn)在沒了,一個帶一個的,都走了?!?/br> “人是走出大山了,這山也荒了。我跟你說,山加人,才是個‘仙’字,山都沒人了,那還能成仙嗎?” 江煉失笑,繼續(xù)翻看,翻著翻著,心頭突然一震,升騰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來。 他空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往前翻,終于翻到。 照片很普通,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背著手揚(yáng)著脖子,似是在瞧熱鬧,而且,這照片并不是在拍他,主要是拍景,他屬于誤入,緊貼取景的邊角——放在現(xiàn)在,這樣的照片,是即拍即刪的,那年代是膠片機(jī),沒法及時查看,是以保存了下來。 江煉喉頭發(fā)干,他看了又看,一把撕下那張照片,大踏步就往浴室走。 神棍正雙目微闔、泡得愜意,忽覺光影有變化,再聽到腳步聲一路過來,登時就慌了,一把扯過邊上的浴巾蓋住自己,大叫:“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白色的大浴巾泡在浴缸水里,鼓脹著浮漂起來,江煉哭笑不得:“都是爺們,我能干什么?” 他把照片遞給神棍:“你看這人,是閻羅嗎?” 閻羅? 神棍愣了一下,趕緊接過來,又急急戴上滿是水跡的眼鏡,相片是黑白的,又是側(cè)面,乍一看并不覺得什么,但有江煉的提示在先…… 他遲疑著說了句:“是有點像,但就這一張,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