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萬年，成了如今這幅鬼樣子，難道還不夠么？”

浮黎卻是不以為然：“你這算什么。孟念音他如今才是真的成了一副神不神鬼不鬼的模樣。她日日都要渡那些陰間的魂魄，自身的元神已有損傷，一頭黑發(fā)已經(jīng)白了大半。而你，寧愿在這隕仙臺茍活，也不敢下地府見她一面。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是！我是懦夫，當(dāng)初念音他對我一心一意，我卻喜歡上了其他女子，在她生下寶兒的時候離她而去。后來......”淚水從干枯的眼眶之中噴涌而出，剎老嘶啞的聲音中帶著痛楚：“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個懦夫！”

浮黎側(cè)身，沒有用身體擋住搖搖欲墜的剎老。

相反，他毫不留情地道：“當(dāng)初你應(yīng)該喝下那碗湯。站在孟念音的角度來看，你根本沒有資格去保留與她在一起時的甜蜜回憶?！?/br>
剎老雙腿跪地：“是，我沒有喝下那碗湯?？稍谶@些年里，我卻一直被那些回憶折磨，痛不欲生?！?/br>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备±璞尺^身去：“我現(xiàn)在只想恢復(fù)我的記憶，不想去管你的事情?！?/br>
剎老一手撐在地上，卯足了力氣站了起來：“既然是我作下的孽，就讓我來還吧。解藥只有孟婆能夠制出，我與你一同去地府尋她。這種醉生夢死的日子，我已經(jīng)過夠了。”

浮黎冷冷道：“那你便跟來吧?！?/br>
*

剎老本叫剎如是。但是經(jīng)過他在隕仙臺一再放縱自己后，模樣逐漸衰老，也不怎么打理。有些后輩見了，便給他取了這個外號。然而他真正的模樣，卻跟本不像一個老人。

去仙泉之中沐浴幾番，吃下丹丸去除身上的酒味，再換上一身干凈整潔的衣服，剎老原本俊俏的模樣恢復(fù)了七八分。然而眼神中的老態(tài)卻如何也掩不住。

浮黎嘲笑他：“我說，地府里不見天日，你這一身打扮給誰看啊？”

剎老不茍言笑，正經(jīng)得不得了：“我要去見念音，當(dāng)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樣邋遢?！?/br>
說到要去見孟婆的時候，剎老整個人才感覺像是活了過來。然而浮黎卻忍不住潑他冷水：“孟念音她看起來可沒你那么年輕了。”

“我知道?！?/br>
...

一路上，兩人沉默無言。

三途河的曼珠沙華還是一樣紅艷，忘川的水還是如此平靜。之前的擺渡人也已經(jīng)換了一個。

兩尊遠(yuǎn)古大神來到此處，地府自然是感到蓬蓽生輝。

但閻王依舊沒有出來打擾，只是安排新的擺渡人將浮黎與剎如是載到了奈何橋下。

此時的孟婆的手中正端著一碗湯。她的面前，正站著一個老者的亡魂。

“給吧，這是你的。喝了之后，好好投胎。”

那老者卻一手將碗打翻在地，動作間，有不少guntang的汁液濺到了孟婆的手上。

剎老見了，心里著急，船卻還沒靠岸。

但孟婆卻面不改色，好像沒有知覺似的，根本不覺得燙手。她又拿著勺子，從鍋里重新舀了一碗，遞到老者面前，“喝吧，少受謝罪?！?/br>
老者還是不從，他回過頭，往后看了一眼，突然發(fā)覺還留戀人世，便想回去，哪知他剛一邁腿，兩把鋒利的鐮刀就從地上伸出，將他的腳勾住，直痛得他大叫求饒：“我喝！我喝！”

這時，船靠岸了。

浮黎下船，登上望鄉(xiāng)臺。

而望鄉(xiāng)臺與孟婆之間隔著一座奈何橋。

浮黎看著還站在船上的剎老，催促道：“你還愣著干什么，下來吧?！?/br>
還沒待剎老說話，孟婆的聲音就已經(jīng)響起：“剎如是，你不必下船了！”

被這話一激，剎老索性兩三步登上望鄉(xiāng)臺，大喊：“念音，我來贖罪了！”

誰知孟婆卻驚慌失措地轉(zhuǎn)過身去：“你快回去吧。我不想見你?！?/br>
浮黎向前一步，想說你之前的時候可不是這么想的，但一想到這是他二人的事情，就沒有出聲。

明明中間只隔了一座短短的橋，剎老卻扯著嗓子喊：“之前是我做錯了。但是我沒有及時補(bǔ)救。后來一直躲在隕仙臺，我更是錯上加錯。但是今日，我還是決定來，給你一個交代?！?/br>
“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求你。”

孟婆問：“何事？”

剎老道：“之前我將你給我湯給了其他人，卻害了浮黎，今日來這里的目的之一，則是想讓你制出一副解藥?！?/br>
孟婆很快回答：“解藥可以給他，但你還是快走吧。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么？當(dāng)年我發(fā)下毒誓，永遠(yuǎn)不見你。你可知我若破了誓，會是什么后果么？！”

剎老喉嚨顫抖：“有什么后果，我同你一起承擔(dān)！念音，我過來了?！?/br>
孟婆動了怒氣：“難道，你非要讓我毀掉奈何橋不可么？！”

剎老高喊：“沒了橋，我照樣趟河而過！”

孟婆卻是不屑：“笑話。你剎如是本事再大，能大過這忘川的弱水么！”

剎老不說話了。

孟婆的身子忽然劇烈抖動起來，過了許久才消了動靜。

“我早就不恨你了。我只恨，當(dāng)年我為什么那么恨你，恨到愿意發(fā)下毒誓，把自己困在這永無天日的奈何橋尾。我渡了這么久的人，也該渡渡自己了?！?/br>
剎老聲音激動：“你愿意原諒我了么？”

孟婆斷然道：“不，我沒有原諒你。如果你想要我原諒你，那就替我做一件事情?！?/br>
“何事？！”

“等我先去替天尊做好解藥，再與你細(xì)說?！泵掀呸D(zhuǎn)過身來，用衣袖掩著面，依舊不肯讓剎老看到她的面容：“天尊，你且隨我來?！?/br>
浮黎點(diǎn)頭：“好。多謝慷慨相助?！?/br>
剎老急忙說：“我也要跟著去?！?/br>
孟婆的聲音冷了下來：“不，你必須在這里等著！”

第97章6.索性忘個干凈吧

孟婆從奈何橋上經(jīng)過時，依舊是小心翼翼地遮擋著。

剎老也不愿為難她，便將頭轉(zhuǎn)過去，讓自己看不到孟婆的面容。

他其實(shí)并不在意孟婆是否衰老，是否換了個模樣，他只是想見見他而已啊。

孟婆對浮黎道：“天尊，請上船?！?/br>
浮黎回過頭去，看了剎老一眼，自然是讓剎老先耐心再次等待，隨后也上了船。

孟婆吩咐道：“擺渡人，劃船吧。”

這條船上，除了掌船的變了，其他都還在，包括船頭的燈和燈上的鴉。它緩緩向前，撥開了一條輕柔的水路。只是水面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