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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發(fā)覺我已經(jīng)失了內(nèi)力。我本想竹兒死了,而我自己也不會長留北地。我的事鬧得天下皆知,父親會來找我,可以幫我尋機詐死離開。將來遠(yuǎn)走他鄉(xiāng),隱姓埋名再不回這片土地。這一切,耶律丹真都不會知曉。卻不知,耶律丹真怎么知道了這個秘密,而且,這么長時間,一直隱忍不發(fā)。直到今天才當(dāng)面揭穿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走吧,一起用膳去,”耶律丹真緩和了語氣,過來捏住我的手臂,拉著我向外走。我心里有鬼,七上八下的不踏實。午膳流水一樣端上來,一道道菜,大都是按照我的口味烹制的。耶律丹真照舊給我布菜端湯,從善如流。我卻覺得好像有把刀架在脖子上似的,沒有一點吃飯的心情。“別亂想,先吃飯,”耶律丹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聽在耳里比平日多了些威嚴(yán)。也許是我做賊心虛吧。我假裝夾菜偷偷斜眼看他,還好,面上看著也并不是很惱怒的樣子,看來不會吃完飯放下筷子就辦我個欺君之罪。可看看面前的菜,我還是吃不下!不行,這事不弄清楚,什么事都干不下去。是死是活,還是先掰扯明白了才能吃飯!第三十六章主意拿定,我索性把筷子放好,伸直脖子湊過去,直接面對耶律丹真。耶律丹真斜瞟著我,“你??!……就是被寵壞了,太任性!”又挑我不愛聽的話說,這話要是放在別的時候說出來,我非跟他計較一番不可??涩F(xiàn)在自己有把柄在他手里,我哪有底氣跟他理論。我抄起手忍氣吞聲聽著,等著他往下說。他瞞著我的事太多,今天非要讓他給個交待不可。一雙筷子伸過來,“來,嘗嘗這荔枝蝦仁,特意給你做的!……今兒新來的廚子說了,你見了一定喜歡!”一個丸子似的大蝦仁被送到我面前的盤子里。顧左右而言其它,休想糊弄我!不知道哪來的馬屁精,聽說我以前在南朝的時候,喜歡吃荔枝蝦仁,就跑來賣弄,還不是為了騙耶律丹真的賞。這種用心不軌的jian詐小人,既然今天讓我碰上,非得好好治治他不可!敢說我愛吃?我偏不吃!“吃吧,吃了我就告訴你我怎么知道的!”耶律丹真不緊不慢的嚼著顆豆子,跟我提交換條件。瞟了眼滿臉陰晴不定的耶律丹真再看看蝦仁,我擔(dān)心我若再不應(yīng)他,只怕就要翻臉掀桌子了。退一步吃了再說,我撿起筷子把蝦仁扔進(jìn)嘴里。這道菜其實不是我愛吃的,卻是竹兒愛吃的。我們兄弟一樣的情分,他對外人說我愛吃這個,我自然不會拆穿他。于是我得勢的那些年,有得是有心人,快馬給我送上千里之外的荔枝,還總要說是順路帶的。連袁龍宜都曾經(jīng)干過這樣的蠢事,被我嚴(yán)詞厲色一頓臭罵,以后是再不敢了。新鮮的荔枝,飽滿的蝦仁,瑩潤剔透的一盤,貌不驚人的跟燕窩魚翅一起平平靜靜擺在桌上,不顯山,不露水。卻是個能累死人的菜,不是廚子累,而是送荔枝的快馬會累死。從南地到這里,可不知這一路上跑死了多少馬,連累了多少人,才有了桌上這荔枝的豐盈,蝦仁的鮮嫩。若是竹兒在,見到這騙來的美食,一定會高興得滿床打滾,笑得象個壞貓?!?/br>再揀起一個荔枝吃在嘴里,酸酸甜甜鮮嫩幼滑,正是竹兒喜歡的火候。可是,馬兒再快,廚師的手藝再好,沒有了貪吃的竹兒,所有的付出,便都成了徒勞。睹物思人,我再吃不下一口。抬起頭看向房梁上的雕花彩繪,努力忍住翻涌的淚水。這道菜,哪里是讓我高興,分明是戳我的傷疤來了。“怎么了?不和口味?”耶律丹真見我又放下筷子,有些擔(dān)心。停了停,扭頭對旁邊聽命的總管喝道:“來人,把做菜的廚子拉出去砍了!”我一驚,砍了?不會吧,好歹是條人命。“等等,”我叫住領(lǐng)命準(zhǔn)備出去的人,轉(zhuǎn)身跟耶律丹真求情:“不就是盤菜么,怎么就要砍人呢?”“你吃他一口菜就傷心成這樣,這種人怎么能留!”耶律丹真看著我,一字一字說出口,話里都夾著冷風(fēng)。“我……”原來還成了我的不是!這叫什么事?想了想,那也不至于就要人命啊,不就是道菜么?!斑@廚子太工于心計,我不喜歡,打一頓攆出去就是了?!边@是個什么破廚子,弄得我傷心完了還得替他的狗命求情耶律丹真看看我,好像就在等我這句話似的,待我說完,面無表情,扭頭對門口等令的人說:“去把那個廚子帶來,就在這門口,杖責(zé)一百,打完了攆出去!”一頓飯,被這么前前后后地一折騰,哪還有胃口。我把手肘支在桌子上,閉了眼,揉著痛漲不已的太陽xue悄悄嘆氣。耶律丹真也不理我,自顧自吃著,胃口真好!不一會兒,外面?zhèn)鱽碚虛袈?,一下下的,嘭嘭的,下手實在夠狠的。?/br>那個被打的,也是個沒骨頭的東西,高一聲低一聲的哀號。殺豬似的,聽得我更是心煩。“哎喲,哎喲,大人行行好,繞了小人吧,小人以后再不敢胡說了,……大人啊,小人家里還有八十歲的老母啊,……”我看看耶律丹真,他也不嫌煞風(fēng)景,就那么無動于衷該吃什么吃什么,該喝什么喝什么,好像外面的哀號是不錯的下酒小菜,很合他胃口。外面這種打法,杖責(zé)一百,打完了就不用攆了,肯定沒氣了。我正猶豫著要不要立即喊停,卻猛然聽見外面改了新的唱詞:“哎喲!風(fēng)大將軍不愛吃荔枝蝦仁,是竹兒自己想吃??!哎喲!……公子要打死竹兒嘍!……”嗯?這詞?這聲音?天啊,太像竹兒了,可是,怎么可能呢?!我霍然起身,大步趕到門口,早有人眼疾手快給我打開了門扇。出門抬眼一看,只覺腦袋嗡的一聲,立即楞在了當(dāng)場。行刑的侍衛(wèi)在狠勁打著地上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旁邊一個相貌酷似竹兒的人蹲在地下正擠著小眼睛沖我賊笑。我的后背上忽的出了一層汗,根根汗毛都豎了起來,用手指著他,張大了口卻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