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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低聲罵了一句，還是一躍跟了下去。

他們原本藏身的地方距離海底已經(jīng)不是很遠(yuǎn)了。深淵的底部極為寬廣，兩道高高的山壁橫在天涯兩側(cè)，唐逸的手表光線射出去竟然都照不到對面的石壁。底下怪石突兀、地勢起伏，光線掃過時影影綽綽，一些灰色的怪魚受驚一樣四處逃竄。水銀就站在一塊形狀十分規(guī)則的石頭旁邊，正湊近石頭的表面細(xì)細(xì)看著什么。

唐逸不敢開燈開得太久，怕引來某個頭上掛燈籠的怪魚。他摸黑降落在水銀身旁，有些緊張地感覺到身上的防護(hù)服會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像是有點兒不堪重負(fù)了一樣。

水銀的情形也不好，他呼吸困難，似乎要用手撐住那看起來像個紀(jì)念碑一樣的怪異石頭才站得穩(wěn)。唐逸湊近了問，“你在看什么啊？”

“這里……曾經(jīng)有過文明……”海妖呢喃著，聲音有些輕飄飄的，有點兒像是在說夢話。

唐逸皺皺眉頭，自從他們在海底扎營以來，水銀不正常的時候就越來越多了。成天盯著海里的某個地方發(fā)呆，要么就是對著魚嘟噥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就連別的海妖也不是很理解水銀是在干嘛。

如今存活的海妖都是在飼養(yǎng)大廳里馴養(yǎng)的，除了本能的對海洋的向往之外，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與魚類交流。

但水銀怎么好像毫無障礙呢？

這會兒又在這兒不要命了一樣發(fā)神經(jīng)。不知道海妖是不是也有精神分裂癥這一類心理疾病??？

唐逸把頭盔的燈打開調(diào)到最暗，也趴在那足有兩個人并排那么寬的表面平整的石頭上細(xì)細(xì)看著。那上面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字符一樣的東西，但并非英文字母，也不是任何他見過的語言。

確實是有點詭異……在這死亡之谷里，竟然立著一塊碑？

這里之前有沒有人類涉足過都是問題啊……

“這上面寫了什么?。俊碧埔萦帽恐氐氖痔啄﹃切\淺的凹陷。

“我也不知道。”水銀囁嚅道，“我不認(rèn)識這種語言?！?/br>
“那你看個毛??？！”唐逸翻了個白眼，轉(zhuǎn)過臉來，頭盔上淡淡的光明推開了一些黑暗，他瞇起眼睛，發(fā)現(xiàn)左前方隔著十幾米的地方似乎有個相同的石碑。

唐逸游過去，果然，也是一個人工建造的幾何形狀，只不過似乎被折成兩半了，另一半殘缺不全地坍塌在地面上，覆蓋了厚厚一層泥沙。唐逸蹲下身來，用匕首當(dāng)鏟子將泥沙一層層剝開，果然也看到了類似的文字符號。

“我說！這邊也有唉！”唐逸對著水銀吼了一嗓子，一轉(zhuǎn)頭卻被嚇了一跳。

三四只足有雨傘那么大的、散發(fā)著幽紫色光芒的水母正翕張著透明的傘面，下面飄逸的垂唇和長須如夢似幻地飄舞在海潮里，如魔法世界中的精靈一樣悄無聲息地從巖石后面飄起來。緊接著，又有接二連三的類似的大型水母自近及遠(yuǎn)地迤邐而出，紫色和幽藍(lán)的夢境之色如星點螢火在整個深淵中蔓延開來。剎那間黑暗也在這光芒中退卻，嶙峋的死亡之地變得鬼幻幽魅，蔚為壯觀。

唐逸被這突如其來的美景驚呆了。水銀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后，輕輕抓住他的手臂，“小心，這些水母可能有毒。”

“在這種地方，竟然還有這么多活物……”唐逸呢喃著，忍不住打開腕表上的拍照功能，抓住了眼前難以置信的景象。

水銀的目光幽幽飄向南方的深淵更深之處，“是啊……不論什么樣的環(huán)境，總有能活下去的……”

“可是它們怎么突然全都飛起來了？”唐逸莫名其妙的有點兒緊張，雖然他聽不到什么異常的噪音。

話音剛落，從他的腳下，傳來一陣沉重的轟鳴。他甚至能夠看得到，地面上的泥沙被震顫的頻率攪動得飛散起來。

唐逸站立不穩(wěn)，緊緊扶著水銀穩(wěn)住身形。是地震嗎？可是馬里亞納海溝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地震的，這里雖然處于板塊交界處，但由于兩邊的地殼都太軟，所以沒辦法形成地震。

然而，在萬千水母點亮的幽谷遠(yuǎn)方，忽然出現(xiàn)了大片煙塵，以及伴隨著轟鳴驟然噴薄而出的滔天巨響。

那響聲不是某個特定的聲源發(fā)出的，反而像是很多人在尖叫、慘叫、哭號……一股不祥的海潮撲面襲來，煙塵翻卷涌動著席卷了整個寬廣的海溝，向著唐逸和水銀咆哮而來。

唐逸轉(zhuǎn)身拉著水銀就想跑，但是水銀反而把他給死死抱住，喉間有一陣聲潮涌出，綿綿不絕的聲波在他們四周形成了一層無形的防護(hù)。煙塵噴涌而至，在他們面前竟然分作兩邊。霎那間周圍都是一片混沌，所有的景象都變得模糊。

然而唐逸看到了地獄般的景象。

很多很多的海妖，年齡有大有小，有男有女，驚恐地向著他們的方向涌來。那刺耳的吶喊聲就是他們發(fā)出的。在他們身后，滾滾的紅色煙云如有生命的巨獸一般追逐著他們，不斷吞噬著游在后面的海妖。被紅霧吞噬前的海妖們發(fā)出令人心臟為之顫抖的慘叫，聽得唐逸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是……什么……”為什么在這個地方，會出現(xiàn)這么多海妖？

水銀也看呆了。他的藍(lán)色眸子不自覺地張大，身體不知不覺間變得僵冷。

人潮洶涌而至，就當(dāng)唐逸以為自己要被這些逃命的海妖撞飛而將頭埋入水銀肩膀的霎那，身上卻什么也沒感覺到。他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那些海妖睜大一雙雙驚恐非常的眼睛，從他身上穿了過去。

唐逸驀然想起來之前在圖書館上有看到，一些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是可以將過往發(fā)生過的事記錄在自己的巖石之上的，每到特定的時候就會重現(xiàn)往昔發(fā)生過的景象。所謂陰兵借路便是由此而來。

難道……這些海妖都不是活著的？

那片紅霧也很快到了眼前，迅速將水銀和唐逸吞噬。剎那間，紅霧之內(nèi)的景象將兩人身體中的血液都抽離干凈了。

海溝之底寬廣的地面上，橫七豎八躺滿了海妖的身體。有些還沒死，但是大部分都已經(jīng)死了。他們的身體迅速變異，發(fā)藍(lán)的白皙皮膚上有紅色的神經(jīng)一樣的紋路迅速蔓延至全身，而后開始像被潑了酸液一般迅速腐爛潰瘍。那些還沒死的人在地面上痛苦地打滾哀嚎著，喊著他聽不懂的語言。但他猜測，他們應(yīng)該是在喊“救命”。

唐逸注意到一個大概還不足40歲的幼年海妖在地上抽搐著幼小的身軀，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長得那么大似乎要脫臼一般，卻什么聲音都喊不出來，只有膿血一股股從破了洞的喉嚨上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