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海妖的身體時，他們都感受到一陣猛然下墮的失重，整個身體被猛地擠壓，五臟六腑似乎都要移位了。不過這感覺只有非常短暫的一瞬。

微涼的水包裹著皮膚，遙遙的有海洋低沉的長吟飄渺在耳畔。一切都靜止下來，沒有人說話的聲音，也沒有慘叫聲，甚至也沒有潛水艇本身發(fā)出的聲音。

但是水銀還在他懷里，真真切切，微熱的溫度。他甚至感覺到海妖輕輕環(huán)住他肩背的修長手臂。

海妖手腕上的手銬和嘴上的消音器都不見了。

唐逸遲疑著，緩緩抬起頭。他最先看到了水銀的臉，那雙眼睛重新恢復(fù)成了淺淺的藍色，含著一汪淺淺的水色和輕柔，沉默地垂眸凝望。

唐逸抓了抓手指間的水銀身上的衣料，像是想要確認(rèn)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他驀然驚覺自己的喘氣有多么粗重，心跳有多么快。在這分外安靜的環(huán)境里響聲震天。

“沒死？”

唐逸越過水銀的肩膀觀察了一下四周。他們在一座高廣的圓形大廳里，四面的石墻上刻畫著無數(shù)的他不認(rèn)識的文字符號，甚至還有許多壁畫。頭頂上是半圓的穹頂，有幽藍的光線透過窗口的玻璃彩繪在地面上斜斜交織成色彩斑斕的影子。地面以大理石鋪就，平整但是落了厚厚的泥沙，不見腳印，似乎沒有什么人來過的樣子。

然而最令人不安的，是這個圓形的大廳除了密封的彩色玻璃，沒有任何門和窗戶。

這里看起來……是海底？！

可為什么他明明沒有穿抗壓服，也沒有戴海水轉(zhuǎn)化器，卻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為什么他還沒有被海水的壓力壓扁？他在做夢嗎？還是已經(jīng)死了身在地獄？

水銀忽然松開了唐逸，像是驟然感受到了劇痛，單膝跪在地上，額頭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抓著頭發(fā)。唐逸被嚇了一跳，慌忙抱著水銀的肩膀大喊，“水銀你怎么了！你不會是要精神分裂吧！”

“吵死了……”水銀的眉彎緊緊皺著，一股強烈的頭疼剛剛襲擊了他，就像被狼牙棒猛地打擊太陽xue的那種疼法。他抱怨了唐逸一句，心里卻忍不住因為唐逸惶急失措的可愛模樣柔軟下來。這個世上除了唐雅，竟然還會有另外一個人這么在乎自己，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明明不可能回應(yīng)他任何東西，這個人類為什么還這么蠢地關(guān)心他？

水銀將這份柔軟壓回意識深處，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目前的情況上。他記得自己剛剛短暫地失去了意識，在一團夢境般的煙云里，他好像看到了很多東西。但是此時此刻卻什么也想不起來。

明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啊……

“頭好痛……”水銀直有種想要以頭搶地的沖動。唐逸見他痛苦的表情簡直都快趕得上痛經(jīng)的樣子了，心里跟著干著急，一把將水銀拉倒，把水銀的頭小心地擺放在自己大腿上，雙手按在水銀的太陽xue附近。他記得小時候偶爾受了涼也會有偏頭疼的毛病，唐雅就是那樣給他按的。哥哥彈鋼琴的手柔軟而有力道，按起來最舒服了。

只可惜他沒有那樣一雙細(xì)膩的手。

他這樣一按，水銀的身體卻忽然緊繃了一下，繼而又一點點放松了。

太熟悉的觸感，另水銀混沌的腦子差點又以為在給他按揉頭皮的是唐雅。他及時咬住了嘴唇，沒有再次叫錯名字。

再叫錯，說不定會被這小子暴打一頓吧……水銀無聲地咧了咧嘴角。

第65章深淵（8）

頭疼在唐逸的指力下減輕了許多，水銀抓住唐逸的手腕，示意唐逸可以停下來了。他坐起身，環(huán)顧了一下周遭環(huán)境。空空如也的圓形宮殿，那些墻上的彩繪顏色鮮艷瑰麗，一點也不像經(jīng)歷過幾百年歲月碾磨的樣子。似乎是水卻又可以呼吸的介質(zhì)彌漫四周，光線因為水紋曲折晃動。

唐逸站起身來，低頭看著腳下被厚重的泥沙覆蓋的地面。被他們踩踏過的地方的泥沙如煙霧一般飛散在水中，顯露出下面由黑白拼接成的大理石地磚。這些地磚被鋪成了某種向中心聚攏的形式，外圍是黑色，而中心是白色，看形狀有些類似某種花卉，而他們出現(xiàn)的地方則是這形狀的最中心。

唐逸沿著墻壁緩步走著，看著那些色彩鮮艷的壁畫。那上面畫著很多海妖，穿著十分奇特飄逸的華美服飾，而其中一只海妖令他駐足不前，瞪大眼睛。

“額……水銀？”唐逸叫了一聲。

水銀一邊走向他一邊問，“怎么了？”

唐逸伸出手指頭，指著壁畫上的一個人形，“這個是不是你？”

那上面畫得是一個十分悲傷的場景。一只面容美麗的有著金色魚尾和蜷曲黑發(fā)的海妖似乎是死去了，嘴角一縷凄艷的血色，被另外一只銀發(fā)海妖抱在懷里。那銀發(fā)銀尾的海妖冰藍的眼瞳中一片絕望，一顆眼淚凝結(jié)的珍珠正從他的下顎滑落。在他們周圍有許多身穿類似遠古時期人類鎧甲的海妖漂浮在空中廝殺著，血色染紅了靛藍的深海。

唐逸的手指頭指著的銀發(fā)海妖，赫然就是水銀的樣子！

水銀的喉結(jié)滑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這里還有！”唐逸指著旁邊的一副壁畫，還是那個銀發(fā)“海妖”，只不過這一回他身上沒有海妖的特征，倒是更像普通的人類，身著華麗的銀色戰(zhàn)甲，帶著許多人類士兵與另外一些背上長著翅膀的人對峙著。

幾乎每一張壁畫上都有這銀發(fā)藍眼的人，有時候是人的形象，有時候是海妖的形象，還有時候背上長著雙翼，甚至有一張的寓意似乎是他可以變成長著九條尾巴的狐貍的樣子。壁畫與壁畫之間看不出太多關(guān)聯(lián)性，除了那不斷出現(xiàn)的銀發(fā)人。有一張壁畫上那銀發(fā)人的形象格外高大，刻畫精細(xì)到簡直跟活的人一樣，白袍加身，身后圣光萬丈，諸天仙神立在彩霞云巒之上正對他進行朝拜，神一般的圣潔莊嚴(yán)。

唐逸微微張大嘴巴，呢喃道，“日了個仙人板板……水銀你該不會是邪教首領(lǐng)吧？”

水銀沒搭理他，他停在最后那幾幅壁畫前。

第一幅畫上是一個人類小孩趴在礁石上，與浮在海面上只露出頭和肩膀的銀發(fā)海妖對視。那個小男孩有著一頭罕見的紅發(fā)。

第二幅中的銀發(fā)海妖身著銀色戰(zhàn)甲，身后帶領(lǐng)著無數(shù)憤怒的海妖正沖上陸地，人類士兵正四散奔逃，高樓大廈在熊熊烈火中坍塌燃燒，黑色硝煙如天柱般遠近升騰，黑暗遮蔽了天空。

跟之前的所有看不懂的壁畫不一樣，這一副刻畫的明顯是三百年前那場慘烈的海妖戰(zhàn)爭。并且，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