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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睡就踏實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點半才醒。江城已經(jīng)起來,給顏澤準(zhǔn)備了粥。這會兒見顏澤醒了,就讓他先去洗洗澡,換套干凈的衣服,過去喝粥。顏澤一邊喝就一邊瞄他,心中有微妙的種子在角落里暗生滋長。他剛洗完澡,還露出一截潔白濕潤的踝,捧著粥的碗在手里發(fā)熱發(fā)燙,連身體也跟著暖和起來。江城坐在對面,正給他剝一個橘子,也不知道是否剝得太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面顏澤的目光。兩個人就這么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說話,竟也不覺得尷尬。上午十點鐘,顏澤穿著一身淺色睡衣,蜷腿抱膝坐在沙發(fā)的這端。另一端江城隨意仰頭坐著,看著天花板,一只胳膊搭在沙發(fā)背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沙發(fā)背。秒針滴滴答答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出去走走?走吧。顏澤家附近不算繁華,但十分便利,沒有商城,但小的商店,步行街,大排檔一應(yīng)俱全,甚至走兩條街還有一所初中,不論早中晚都能看到穿著潔白校服的少年少女。順著街道往下坡走,影影綽綽的樹影前就有一道河壩,夜晚能看到兩三個烤rou攤,卡拉OK,霓虹輝煌地映在水里。江城和顏澤現(xiàn)在就沿著那條河壩往前走,雖是冬天,吹來的風(fēng)已經(jīng)不再那么凜冽,三月份了,乍暖還寒的天,他知道再過一段時間,就是倒春寒,那時候滿河壩邊的柳絮飛舞,這地方就會成約會圣地。江城安靜地聽著顏澤講,聽他說小時候見他哥就在這地方被女孩子表白過,后來他就蹦出來,撒潑,搗亂,胡來,把女孩子嚇跑。因為父母的原因,從小照顧他的就只有顏向林,所以他對顏向林格外依賴,占有欲也格外的強。“我哥那時也不知道,我愛搶他東西,他就躲起來哭。有一次還被我撞見,我說他一個男孩子還哭,丟人。從那以后,我就再沒見過我哥在我面前掉眼淚?!鳖仢赏h(yuǎn)處河壩中的水在日光下的粼粼波光,有些出神。“那你小時候真挺氣人,我要是你哥,得把你吊起來打?!苯谴瓜卵畚⑽⒁恍Α?/br>顏澤漸漸停下腳步,扒著欄桿,身子往后傾:“是啊,其實他一直都不知道,我打小潛意識里,哥哥就應(yīng)該一心一意對著我,全部心思和喜歡都放在我身上。因此看到他對別的什么感興趣,不論是人,事,物,我都覺得那些旁雜會瓜分他對我的注意?!?/br>“你這樣的性格,很容易吃虧?!苯钦f。“我知道?!鳖仢蛇@次卻沒有脾氣,依舊望著遠(yuǎn)處出神,“所以有時候在想,幸好他是我哥,不是別的什么人,否則論是誰都不能接受這樣的弟弟吧?后來他雖沒跟我提起過,但我知道,他漸漸知道我在想什么?!?/br>“所以更寵著你?”江城也走上前去,一手支撐著欄桿,“這已經(jīng)不是寵了,是溺??墒穷仢?,他可以縱你,你總有一天,還是要脫離他的范圍獨自活著?!?/br>顏澤搖了搖頭:“他不會不要我的?!?/br>“別傻了。”江城側(cè)過臉,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當(dāng)你哥哥真的愛上什么人的時候,你是一定搶不走的。他會有自己的戀人,也許,還會有自己的家庭?!?/br>顏澤也在看他,目光變得干澀,復(fù)雜。“而你也是?!苯钦f。兩人僵持著相互沉默著,像一場無形的拔河。忽然傳來噗通一聲,有什么落水的聲音打破了沉默。顏澤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就見到對面河壩的斜坡草坪上有兩三個少女互相推搡叫鬧,發(fā)出夸張的驚呼。起初他只當(dāng)是初中生玩鬧,往水里扔了什么東西,不一會兒就覺得不對勁起來,水里騰著水花,并且越飄越遠(yuǎn)離草坪。好像是一個……人?顏澤用胳膊頂了頂江城:“喂,喂,你看對面是怎么回事?”江城瞇著眼,也看不大清楚,過了好一會兒挺直了脊背:“有人落水了!”身邊風(fēng)一陣的,顏澤已經(jīng)沒了人影。再一看,人已經(jīng)沖了出去,前面幾十米的地方就有一座橋。顏澤沖上橋,幾乎百米沖刺地速度往另一面的河壩跑,江城只愣了一下,立馬追上去。顏澤沒等跑到對岸,在快跑到橋頭時就脫了外套,直接從橋上跳了下去!從上面到水面至少還有七八米的高度,江城幾乎心都要跳出來,下意識大吼一聲顏澤,跑過去探出頭,就見顏澤已從水里冒出頭,像一尾靈活的魚一樣往落水人的那頭鉆去。江城跳出嗓子眼的心頓時裝回去一半。顏澤的水性很好,這是小時候他和他哥在這里練出來的。那時還沒有這么多高樓大廈,也沒有石橋和公園,這里就是普普通通的河壩,水清見底。他三兩下就游到了那人身邊,一手捉住他的肩膀,一手高高抬起他的下巴勾住,讓他不會嗆水,然后慢悠悠地踩水托著他一點一點地往回游。被他撈起來的人已經(jīng)昏迷,露出水面時掙扎著呼吸了一口氣,就又沒了動靜。顏澤感到自己渾身都在發(fā)抖,不是初春的水多冷,而是害怕。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把人拖上岸的,只記得一上來江城就拿他的外套和自己的外套把他裹了個嚴(yán)實,而他則一聲不吭地壓著對方的胸口,給對方做復(fù)蘇。過了一會兒,那人還是沒醒,顏澤緊忙讓江城叫救護(hù)車,江城說,已經(jīng)叫過了。在他看到顏澤跳進(jìn)去時,就已經(jīng)叫了救護(hù)車。試探到那人還有鼻息,顏澤渾身癱軟地坐在地上,手腳冰涼。被風(fēng)一吹,他才感到刺骨的寒意。水面還有些碎冰沒有融化,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剛才在水里抽筋,或者被凍得手腳劃拉不開,現(xiàn)在會是怎樣的結(jié)果。江城緊緊地抱住他,一邊在他耳朵上擰了一下:“你他媽的嚇?biāo)牢伊?!?/br>顏澤驚詫地回頭,一瞬間對上了江城在他身后同樣驚詫的眼睛。顏澤笑了:“我還是第一次聽你罵臟話?!?/br>“還有心情開玩笑?”江城渾身都是低氣壓。周圍的人群漸漸圍過來,遠(yuǎn)處也響起救護(hù)車的聲音。此刻,反倒是江城和顏澤,被擠出了包圍范圍,濕淋淋地窩在一塊兒。顏澤心里忽然有一種瘋狂的想法。他偷偷在衣服下面按住了江城的手,牢牢的。“喂,我說,既然昨天的話都是生效的,我們同居吧?”江城瞪大眼睛,幾乎有些憤怒地看著眼前想什么來什么的人。初夏的溫度還帶著料峭的寒氣,柳絮紛紛揚揚從水的對岸被吹來,彌散在空中,令人有種莫名不真實的感覺。兩個人一個濕淋淋一個完好地站在河壩邊上的草坪上。顏澤的眼睛黑白分明,專注地看著他,卻又不禁因風(fēng)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