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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nèi)彌漫起腥臭味。季文禮偏過頭,不去看他。鼻尖卻聞到一絲腥味,進(jìn)到胃里,便是一陣翻江倒海。他捂著嘴,快步走到盥洗盆處,又是一陣嘔吐,這回連膽汁也吐出來,口中全是酸苦味道。吐完之后仍不消停,肚子里的東西仿佛十分地焦躁,大吵大鬧,不停地在踢他。他不自覺地將手放在肚子上,安撫地摸了摸,走回來,發(fā)現(xiàn)崇宴已止了笑,神色不明地正看著他。手微微一僵,又放回身側(cè)。他若無其事走回桌邊坐下。崇宴一張嘴,一口血吐出來,用大紅的衣袖一抹。他看著季文禮:“方才忘了問你……咳……”才說幾個字,崇宴便不得不捂住嘴,像是要將咳嗽捂回去,繼續(xù)若無其事道,“……你過得好不好?”黑血卻從他的指縫之間流出來。明明自己吐血吐個沒停,還問別人過得過不好。季文禮緊繃著臉,不回答。“你都瘦了……咳咳……”崇宴停住了,咳一陣,才繼續(xù)道,“……既然過得不好……就別再離開我了……”季文禮雙眉一緊:“你閉嘴吧?!?/br>他不再去看崇宴。屋內(nèi)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了,他想要透氣。他起身走到窗邊,隱隱有刀劍相鳴之聲傳來,推開窗,則見遠(yuǎn)處有火光。他出神地望著,忽而低聲道:“再過半炷香,就能見分曉了。”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身后的人聽。身后傳來一陣咳嗽。季文禮越加煩悶,快要呼吸不暢了,卻聽那人問道。“……你和崇復(fù)……何時咳……認(rèn)識的?”那人的聲音愈見低弱,夾雜著咳嗽的聲音。季文禮不回頭,只定定地望住遠(yuǎn)處火光。“是不是……比我見到你……咳咳……還要早……?”“否則……你怎么幫他……也不幫我……?”季文禮覺得他問得很可笑,卻并沒有笑。他背對著那人,聲音在夜風(fēng)中漸低下去:“崇宴,你這樣人,大概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真心二字如何寫?!?/br>身后響起伴隨著陣陣咳嗽的,扭曲的笑聲。“你以為他咳……崇復(fù)就有真心?……咳咳……”季文禮低吼道:“至少他不曾殺光我親人,也不曾待我如豬狗!”“所以你就咳咳……愿意給他生孩子?”季文禮這下終于忍不住回了頭,神色變換地看著臉色青白,虛弱已極的崇宴。他的衣襟已全是黑血,仍有血不斷從他口鼻中涌出來。他卻全無所謂地,用紅衣袖一抹,目光陰沉地瞪著他,口中卻又笑出聲,臉上幾乎是扭曲了。“哈……你總是懷不上孩子……也是你故意的……你只是不想要……我的孩子……是不是?!?/br>季文禮眼中卻只看得見他滿臉血的模樣,腳下一軟,倒退半步,卻又撐住身后,用全身力氣,讓自己站直了。他也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把自己釘在這里。才能忍住,不要沖到那人身前去。他是恨他的。恨得要親自殺了他。他不能心軟,不能動搖。他不能為一個,殺死自己所有親人,害了自己一生的,無心無肺的人而心軟,不能動搖,不能不忍……不能舍不得。否則,他如何對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崇宴見他臉色微微蒼白,卻并不否認(rèn),又是哈的笑一聲。他笑著笑著,眼中竟?jié)u漸模糊起來。他凝視著季文禮,突兀而不受控制涌出的淚水,使他看不清面前人的臉了。“季文禮……你對我又何嘗……不是殘忍至極?!?/br>這是第一次,崇宴叫出了他原本的名字。11.1季文禮也只來得及看清崇宴的眼淚而已,尚來不及感到快意,抑或是別的什么,后頸驀然一痛,便失去意識,昏厥過去。身后是何時出現(xiàn)一個鬼魅黑影,又如何一手刀將他劈暈的,他都一概不知。等他再醒來的時候,似乎已經(jīng)改換天地,但似乎又什么也不變。一切悄無聲息地開始,悄無聲息地結(jié)束。像是從頭至尾,沒有發(fā)生過這么一件事。但確實是發(fā)生了。憶恩王崇復(fù)伙同輔政大臣張之端,于太子大婚當(dāng)日,鴆毒太子,逼宮謀反。逆賊崇復(fù),于儀門前,被當(dāng)場射殺。張之端被押入天牢,抄家滅族,九族皆連。午門前尸山血海,朝中半數(shù)大臣被斬殺,聽聞半月之后,地縫中還有血的顏色。太子手段狠辣,一場宮變殺盡存有二心之人。一時滿朝風(fēng)聲鶴唳。這些,都是季文禮醒來之后,他的jiejie有一搭沒一搭,告訴他的。半月前,他自一間極陌生的房間里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他床前,睡著了的四姐。之后是大姐,她端著湯藥走進(jìn)來,同往日一般,溫柔寧靜。再晚一些,是三姐。她從寺里回來,給他帶回來一個平安符。是的,她們沒有死,她們都還活著。在他以為崇宴將他的jiejie們一把火燒干凈,他又反回去,一心要毒死崇宴的時候。他的jiejie們,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大姐說:“我們被敲暈了,塞進(jìn)一輛運(yùn)送蔬菜的馬車,就這樣從宮中出來了。”三姐說:“之后我們就被安置在這個小院里,有人看著我們,你來之前,我們沒有出過門,也不能同外界聯(lián)系?!?/br>四姐神色最尷尬,小聲說:“我也不曉得為什么,他居然沒殺了我們?!?/br>三姐沉默片刻,又說:“上回我去牢里探視,聽當(dāng)時趁時疫爆發(fā)逃出來的族人說,當(dāng)時時疫爆發(fā),他們確實因染時疫被扔在村子里了,后來卻出現(xiàn)一個郎中,將他們醫(yī)治好了,他們是全部逃出去之后,才與崇復(fù)聯(lián)系上的?!?/br>現(xiàn)在那些族人,也已經(jīng)被重新流放了,這回是更偏遠(yuǎn)孤僻之地,但好歹留住了性命。畢竟追隨崇復(fù)的亂黨,在此役之后,幾乎無留活口。崇宴從來不是仁慈之人。反而心狠手辣,喜怒無常。季文禮同樣不曉得為什么,到最后崇宴竟然會放過他們。他看著失而復(fù)得的jiejie們,又想起他遠(yuǎn)在邊嶺,生死不知的族人。嘴唇發(fā)著抖,一開口,卻是:“你們知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淚水一下從他的眼睛里落出來。“他喝了我準(zhǔn)備的酒……他流了好多血……”沉默片刻。四姐越發(fā)小聲,道:“聽說還未醒過來?!?/br>宮內(nèi)有神藥,可以解百毒。本來中毒之初服下,便無大礙。但是太子不知為何,毒發(fā)半個時辰,竟也未有服下解藥,還是他的影衛(wèi)冒大不敬之罪,以下犯上,強(qiáng)迫太子服下去。饒是如此,也足足昏迷了三日,方才蘇醒。又臥床調(diào)養(yǎng)一月有余,才算大好。只是也到底落下了病根,太醫(yī)院對此雖然諱莫如深,民間卻漸有流言傳出,說太子是損了龍氣,往后恐怕不能有子嗣了。若非今上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太子的位置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