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肖然在沉默了許久后，抬起頭，帶著一絲恍惚的笑容，對程家林輕聲道：“好?！?/br>
而他此番的舉動也并不是非要逼著肖然對他父母出柜才行，他只是想先對肖然的父母有個初步認識，好有一個萬全的準(zhǔn)備，希望能將傷害降到最低，用最平和的方式將這件事圓滿解決。

雖說這次拜訪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見家長，但程家林還是有那么一絲初次朝見岳父岳母的忐忑的。

出發(fā)前，肖然有些好笑地看著第N次去衛(wèi)生間整理自己儀容的程家林，只覺得心里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讓他覺得特別不真實。

因為肖然提前和父母打了聲招呼，老兩口早早地就準(zhǔn)備好了一桌飯菜，等著他倆的到來。

見面后，肖母并沒有像別人家的父母一樣直接熱情地迎上去，而是呆呆地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程家林，倒是肖父客氣著上前幫程家林分擔(dān)他手里的大包小包，招呼他們趕緊進屋。

肖然慢了程家林和肖父一步，在后面拉起肖母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然后他就看到肖母的眼圈剎那間紅了……他心里募地一酸，張了張嘴，終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之后，肖母在餐桌上對程家林熱情了不少，又是夾菜又是盛飯。

程家林誠惶誠恐地接過碗，連連地道謝。

肖母和藹地笑著：“哎，我們家肖然性格上雖說不孤僻，但也不好客，這還是他第一次帶朋友或者同事來家里呢，所有我們也是第一次準(zhǔn)備這些，沒什么經(jīng)驗，都是家常菜，你要是吃著合口就多吃點?！?/br>
程家林依言，放松下來：“阿姨做飯很好吃。”

飯后，肖母又拉著程家林問了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程家林從容不迫地一一回答，肖母聽后，連連稱贊，對程家林的印象越發(fā)的好了。

然后，她趁著肖然起身去倒水的空檔，對著程家林欲言又止了一會兒，終是沒忍住，問他：“你家里……”

“媽，對了……”去而復(fù)返地肖然打斷她，“這卡給你?！?/br>
“給我張銀/行卡干什么？”肖母疑惑地接過來，問道。

肖然：“之前沒給你們說，我把我那房子賣了，這是賣房子的錢?！?/br>
“你……”肖母又驚又氣，“你”了半天也沒有“你”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在一旁佯裝看元宵晚會的肖父悠悠地接話道：“賣了就賣了吧，當(dāng)初買的時候我就說那房子太小，你媽非不聽，你現(xiàn)在也掙錢了，回頭兒再買個大點的房子吧?！?/br>
“你懂什么？！”肖母瞪了肖父一眼，轉(zhuǎn)而又問肖然：“那你現(xiàn)在住哪呢？”

程家林這時插了一句：“阿姨，肖然現(xiàn)在住我那。”

肖母：“……”

肖父：“……”

好一會兒后，肖母“哦”了一聲，逃也似的起身去廚房拿水果，肖父緊跟其后，留下了一個謎之尷尬的笑容。

程家林：“……”

他側(cè)頭無助地看向旁邊若無其事的肖然，后者抿著唇笑了笑，起身拉著他去往陽臺，離開了那個同樣籠罩著謎一般的尷尬氣氛的客廳。

陳年往事

一到陽臺，低于室溫的溫度就讓在屋里出了一身汗的程家林頓覺一陣舒爽，他呼吸了一口輕松的空氣，和肖然并肩站在窗邊，舉目眺望。

今年元宵節(jié)的月亮又圓又大，連星星都格外的明亮，整個深藍色的夜空一片星光璀璨，煞是迷人。兩人一時無語，安靜地賞了會兒夜景，片刻后，肖然抬起雙臂伸了一個懶腰，緩緩地開口說：“我高一的時候喜歡過一個人……”

程家林一頓，就聽肖然接著道：“當(dāng)時他對我特別好，特別好，好到能讓我對他產(chǎn)生不一樣的感情的地步，也是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喜好是不同于別人的。剛開始時，我很害怕，很彷徨，也不敢對任何人說……后來自己查了一些資料后，得知我這種情況其實不是什么精神病癥，也就慢慢地放下了心……再然后，就對那人表白了?！?/br>
程家林：“……”

肖然：“大概在那個情竇初開的年齡，誰都會有種無畏的沖動和叛逆吧，在那會我居然還很可笑地覺得自己那樣挺酷的，后來才明白，那種離經(jīng)叛道的酷原來是不被人所接受的，別人只會覺得你惡心而已?！?/br>
“我本以為那個人對我那么好，肯定也是和我一樣的，可誰知，在我表白后他就開始厭惡我了，還在學(xué)校到處宣揚我是個gay，為此，同學(xué)們?nèi)奸_始嘲笑和攻擊我……后來，我為了擺脫當(dāng)時的困境，也和其他女孩子試著交往過，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做不到?！?/br>
“后兩年的高中時光我就過得很是消沉和頹廢，心里再難過再委屈也不敢對家里人說，然后就找了很多心理學(xué)的書開始自我調(diào)節(jié)，所幸還是很有幫助的，沒讓自己憤世嫉俗到去做那種傷天害理的禍害……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覺得就快要活不下去的心情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甚至現(xiàn)在我都想不起來那個人長什么樣了。”

“不過，到底還是長了點記性的，高中畢業(yè)后我就把自己這些見不得人的感情隱藏了起來，再也沒有想過戀愛這點事……直到在那個煙花盛開的夜晚遇到了你……”肖然側(cè)頭沖程家林輕輕笑了笑，“現(xiàn)在回想起自己那時候不長記性地去追你的行徑，也實在是魯莽，可你偏偏就有那種魔力似的，讓我覺得如果我不試試的話，肯定會后悔一輩子?！?/br>
“我很慶幸你當(dāng)時魯莽了?！背碳伊痔鹗秩嗔巳嗨念^發(fā)，低聲說道。

“我也很慶幸，”肖然拉下程家林的手，把玩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有很多人都說過我很幸運，我也這么覺得，初入職場我就很幸運地遇到了一個很好的師父，后來換工作，也很幸運地遇到了很棒的領(lǐng)導(dǎo)和同事，遇到了很多愿意幫助我的人……還有我mama……”

說到這里，肖然頓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哽咽：“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我媽提議要給我買套房子，我爸當(dāng)時就很有前瞻性地說我媽這個提議很好，說以后房價肯定會漲，早買早升值，結(jié)果，我媽卻不顧我爸的反對，死活要給我買一套一居室的房子……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她已經(jīng)知道我身上存在的問題了，她知道我不想住校，所以要給我買房，卻又怕買的房子大了，會有同學(xué)想和我一起住……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也許是在我高中畢業(yè)時，又或者是更早的時候，大抵天底下的母親都會對自己的孩子有著讓人無法解釋的敏銳的直覺和觀察力吧，當(dāng)時我一個人搬到新房子里后，哭了整整一夜，我能想象的到，那段時間她肯定比我過的還要煎熬，她作為一個母親，不僅要承受自己孩子原來是個同性戀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