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將霍凝雪點醒，孟綺文暗地里輕吁一氣。

    她嘴角翹起，半是詢問半是邀請：“改天我們找徐美人喝茶？”

    “好啊?！?/br>
    霍凝雪爽快答應(yīng)下來，滿臉的十分期待。

    ·

    裴昭在芙蓉閣宿過一夜，之后，沈清漪得了些賞賜與補品。

    宋棠便知，裴昭放棄和沈清漪計較她那些小心思。

    不過，她本來也沒有指望這么點事能徹底撬動裴昭和沈清漪之間的感情。

    只是感情這樣的事，一旦出現(xiàn)縫隙，便再是回不去了。

    沈清漪怕裴昭發(fā)現(xiàn)她的小把戲。

    之所以怕，是因為清楚她做那樣的事，會讓裴昭對她感到失望。

    這種失望的情緒哪怕一閃而過亦是扎在裴昭心里的刺。

    反而是他這一次選擇原諒與忍受，以后若有類似的事情，會爆發(fā)得更厲害。

    她從來不指望也沒有多么希望一擊即中。

    逃不出掌心的獵物，一點一點的逗弄、戲耍，其實挺有趣的不是嗎？

    自去芙蓉閣看過沈清漪后，裴昭間或翻了幾個妃嬪的牌子。

    宋棠冷眼看著，當(dāng)裴昭又一次召徐悅?cè)皇虒嬛?，她隱約覺察到有貓膩。

    以裴昭得知自己不能行房事以后的心態(tài)，不可能有心情這么興致勃勃不停召妃嬪侍寢。若說他是為了避免沈清漪太惹眼，在一定程度上是說得通的?？墒牵嵴训呐e動只是這么一回事嗎？

    宋棠為驗證直覺，以身體不適之命，將王御醫(yī)請到春禧殿。

    屏退宮人，她沒有立刻問王御醫(yī)關(guān)于裴昭的情況，而是談起他家里的事情。

    “我記得王御醫(yī)是老年得子?！?/br>
    “雖說已花甲之年，但令郎尚未弱冠，若沒有記錯，是十九歲么？”

    王御醫(yī)一時沒意會宋棠提起這些的原因，謹慎道：“是。”

    “多謝淑妃娘娘的關(guān)心?！?/br>
    宋棠微微而笑，繼續(xù)說：“我還聽說，令郎眠花宿柳、斗雞走狗，頗有些名聲在外。有一回，為奪下群芳樓新花魁的一夜相陪，他一擲千金，近乎散去王家的大半家財，王御醫(yī)，是也不是？”

    王御醫(yī)聽得冷汗涔涔。

    事情屬實，然而，淑妃人在宮中怎么會曉得這些？

    “這些倒也沒什么，無非王御醫(yī)對王家的這根獨苗太過溺愛罷了。”

    宋棠拿捏著王御醫(yī)的情緒，轉(zhuǎn)而道，“但令郎在群芳樓打死兩名普通百姓的事，如何說？”

    此話一出，王御醫(yī)“撲通”跪倒在地。

    “淑妃娘娘，微臣知罪，只求娘娘放過微臣的孩子，留他一條性命。微臣大兒子早逝，二兒子在八歲那年溺水也去了，唯有這個小兒子養(yǎng)大成人，到得這般年紀(jì)，微臣別無所求，只想王家有后?！?/br>
    王御醫(yī)不住磕頭求饒。

    因宋棠知道得詳細，心知無法否認，便不說那些無用的廢話，怕惹惱她。

    何況，既然拿他兒子來威脅，定是有所目的。

    他……不是沒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宋棠將王御醫(yī)惶恐的模樣盡收眼底。

    她嘴角微翹，淡淡道：“那我問你什么，你便回答我什么，必須告訴我實話，不得欺瞞?！?/br>
    “是，是。”

    王御醫(yī)連聲應(yīng)，“微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好?！?/br>
    宋棠悠悠開口問他，“你老實告訴我，最近陛下的身體如何？”

    ……

    從王御醫(yī)口中問出想知道的事，想到裴昭開始為自己不能行房事而發(fā)瘋，宋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嘴角揚起的弧度。乃至坐在窗下喝著茶吃著點心，一想起來這件事，她都會忍不住笑出聲。

    往前一次又一次的刺激，終究是起效了。

    所以，以王御醫(yī)所言，裴昭最近正在暗中試藥，企圖“重振雄風(fēng)”。

    結(jié)果么？

    從裴昭近來并不見有神清氣爽的姿態(tài)而言，想來他沒有太滿意。

    宋棠想著想著，撲哧一笑。

    一再努力之后仍無結(jié)果，裴昭又會怎么做呢？

    “娘娘，霍嬪求見?！?/br>
    宋棠正心情愉悅的時候，竹溪進來說道。

    “她來做什么？”

    卻也因心情不錯，宋棠對竹溪說，“也罷，讓她進來，我親自問一問?！?/br>
    很快，竹溪在前邊為霍凝雪引路，帶她去見宋棠。

    一走進里間，霍凝雪行禮道：“見過淑妃娘娘，給淑妃娘娘請安?！?/br>
    幾日不見，宋棠感覺霍凝雪似乎變得乖巧了。

    “坐?！彼疽庖宦?，待霍凝雪在羅漢床另一頭坐下，問，“何事求見？”

    霍凝雪視線掃過里間的宮人，沒有說話。

    宋棠見狀嗤笑，揮揮手，讓竹溪領(lǐng)著宮人們退下而后道：“說吧?！?/br>
    不放心的重新確認過一遍沒有其他人在，霍凝雪這才探一探身子湊過去，壓低聲音，一雙眼睛看著宋棠，語氣嚴(yán)肅：“淑妃娘娘，臣妾是來與您報信的?！?/br>
    宋棠輕抬下巴，語氣淡淡：“說?！?/br>
    霍凝雪本以為宋棠會很感興趣，見她冷淡，多少打擊，卻不敢不答。

    “孟昭儀想要挑撥利用我和徐美人給您使絆子?！?/br>
    “她根本不是看起來的那樣淡然善良！”

    霍凝雪信誓旦旦，話說罷，表情嚴(yán)肅道：“臣妾也沒有想到，她竟是這種心思歹毒的人！只是臣妾并不想做那樣的事情，故而冒險來與娘娘通風(fēng)報信，望娘娘多加小心，萬莫中了這種人的圈套。”

    宋棠：“……”

    她一臉無語看著一本正經(jīng)的霍凝雪，想敲開這個人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都是什么。

    “我為什么要信你？”

    宋棠“呵”的一聲，不屑問，“你又憑什么讓我相信你？”

    哪怕她知道孟綺文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代表，她必須信霍凝雪的話。

    再則，這種蠢笨如豬的人，她可沒興趣招攬。

    霍凝雪雖預(yù)料到自己不會被信任，但宋棠的態(tài)度依舊讓她受傷。

    她委委屈屈扁扁嘴巴，自暴自棄問：“不能是憑臣妾沒腦子算計您嗎？”

    第28章 算盤   有膽子算計她，就要有膽子承受她……

    霍凝雪蠢兮兮的話把宋棠成功逗笑。

    她看一看面前的人, 微笑道：“這宮里頭想看我摔下去的人很多?！?/br>
    “排起隊來，她孟綺文還不知道排在哪呢。”

    “倒是你……”

    宋棠上下打量兩眼霍凝雪。

    霍凝雪眼巴巴看著她，無端變得緊張起來, 豎起耳朵聽宋棠要說些什么。

    宋棠一挑眉：“且不論你的話我信與不信?！?/br>
    “即便我相信了，又當(dāng)如何？要幫我把那些明槍暗箭都擋了不成？”

    霍凝雪沒有想那么多。

    她不過想，為宋棠通風(fēng)報信，讓她對自己印象好一點，以后能放過她……

    “淑妃娘娘?！?/br>
    霍凝雪硬著頭皮說, “臣妾、臣妾沒那么大的本事?！?/br>
    宋棠輕笑一聲, 慢悠悠端起茶盞, 遞至唇邊，又抬眼看她：“你回去吧?！?/br>
    霍凝雪愣住, 茫然的看向宋棠。

    “怎么？”

    宋棠喝過一口熱茶問，“你還有別的什么消息要告訴我？”

    “沒、沒有……”

    霍凝雪支吾一聲，唯有起身行禮告退, 離開了春禧殿。

    哪怕回到見善閣后又琢磨半天, 霍凝雪依然沒有弄懂宋棠是個什么態(tài)度。生氣不至于, 也不像是多討厭她, 否則不會愿意同她說那么久的話, 卻似乎對她有些嫌棄……是認為她做得還不夠嗎？

    霍凝雪在放棄討好宋棠和更努力獲得宋棠好感中間搖擺了片刻。

    她最終決定，要再接再厲。

    現(xiàn)在對她不夠信任是很正常的罷？

    但只要淑妃明白她當(dāng)真誠心誠意、絕無其他想法，態(tài)度定然會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