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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旁的水聲轟鳴如雷,透過變幻波動的水面看去,宇文熠的連瘋狂而又扭曲。心臟和血管仿佛要裂開了,胸部和肋部的疼痛初時十分劇烈,現(xiàn)在也開始變得麻木。意識從頭腦中被抽離,混沌如同迷霧般降臨。終于要死了么?或許,這樣也很好呢!蘇凌的最后一絲意識,居然是想笑。水中的掙扎終于停止了,最后一個氣泡從水底升起,只在水面上停留了片刻便無聲無息地幻滅。宇文熠忽然發(fā)瘋般狂吼著將蘇凌提出水面,拖到岸上。呼吸已經(jīng)停止,宇文熠遲疑著伸出手在胸口一探,還有微弱的心跳。手像是被火燙了般收回,一種不知是驚喜還是憎恨的情緒從四面八方、血液深處涌來,將這位年輕的君王牢牢包裹。“來人,快來人,把他救醒。”將渾身冰涼的蘇凌摟在懷中,宇文熠張皇失措地大喊。八十七翻滾的黑云吞去夕陽的光芒,只在邊沿處露出殷紅的血色,那血色渲染了周圍的黑氣,像是想要隱藏卻有刻意昭示著的殘忍。不知何時,已是雷電交加。橫跨天際的閃電如同一把揮舞著個長刀,欲將天地一起撕裂。慘白的光閃過,雷聲震耳欲聾,山林除了風聲和雷聲,什么聲音都聽不到,在蒼天的威嚴面前,萬物都在瑟瑟發(fā)抖。豆大的雨點剛剛落下便連成了線,片刻間又化作了雨幕,把天和地模糊成了一片,地面上很快便積起了一個一個的小水坑。手腳一片冰涼,呼嘯的狂風將大樹吹得東倒西歪,肺里的水還沒完全清凈,剛才又嗆進些雨水,帶出一陣咳嗽。伴著這陣咳嗽,傷處被牽扯得劇痛,幾乎無法呼吸。蘇凌動了動身子,想往高處爬一些,免得水淹沒了自己,剛剛一動,便痛得又躺了回去,看來接好的骨頭定然是又斷了。用手指摳住地面勉強向高處挪動,一尺多的距離竟然耗費了一盞茶的工夫,雖說暫時脫離了危險,但看這個架勢,用不了多久,雨水便會漫上來。宇文熠終于還是沒有淹死他,卻把他丟在這里自生自滅。蘇凌不禁苦笑,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要說是這樣惡劣的天氣,就算是平時風清氣和的時候也絕對沒有辦法自己回閎都。或許,就那樣死了反而是解脫,痛苦也好,責任也好,恥辱也好,希望也好,都被埋葬在那一片清澈的湖水里,再也不用袒露在世人刀鋒般的目光下。蘇凌使盡全力又向前爬了尺許,感到力竭,靠在斜坡上大口喘著粗氣。周圍的大樹在狂風中瘋狂搖擺著,黑影憧憧,魔鬼般張牙舞爪。雨水越積越深,沖刷著松軟的地面,渾濁的泥漿已經(jīng)將腰以下完全淹沒。身上的溫度降得厲害,蘇凌似乎被這大雨打懵了,頭腦開始發(fā)暈,竟然想起了當年和肖浚睿在河里游泳的情景。他在前面游,肖浚睿一直跟著他,半步也不離遠,半步也不靠近。“王爺,你看,鴛鴦。”沒有聲響。他回過頭,只見肖浚睿正呆呆地看著他,目光中全是癡迷。“王爺,王爺?”肖浚睿依舊傻傻地望著他。“浚睿!”他提高了嗓門,肖浚睿這才醒過神來,對著他毫不尷尬地一笑。水珠撲簌簌地從他發(fā)際眉間滴落,眼神里泛著說不出的溫柔,恰似傍晚的陽光照在河畔的青草上,把他的心勾動得懶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哪里也不想去。身邊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終于有樹不堪重負被連根拔起。蘇凌被這巨響驚得清醒了些,眼見雨水漲了上來,又費力地向上爬了幾寸。那時的河水是清澈見底的,風溫柔得象情人的撫摸,水底有游魚自由來去,下還有白鷺撲騰騰飛起,被陽光照亮了翅膀?;貞浫缤瑝艟?,美好卻恍若隔世,偏偏在這個雷電交加的風雨之夜,在他在爛泥坑里掙扎著求生時,那份幾乎要被遺忘的美好感覺卻從心底襲了上來,仿佛是為了個這個瀕死的人最后安慰。遠處的山澗中傳來一陣急切而嘈雜的聲響,像是馬蹄,又像是風吹石頭的聲音。這里是皇家御苑,怎么可能會有人來?求生果然是人的本能,即使到了這步田地,自己對生還是有著期待。想明白這點,蘇凌反倒釋懷了,聽天由命地閉上了眼。聲音越來越近,在面前猝然停下,蘇凌猛地睜眼,雷電交加中,宇文熠勒馬而立,狂亂的光影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飛舞晃動,忽明忽暗,變幻莫測。雨水從面頰發(fā)際上紛紛墜落,眸子在電光中閃閃發(fā)亮,溫柔堅韌而又痛楚。這副景象似乎同記憶中的什么東西重疊起來,蘇凌艱難地伸出手:“浚?!边@一聲輕輕的呼喚被風雷吞沒,唯一的痕跡,便是嘴角綻放出的那朵春花般的笑容。宇文熠咽下一個苦澀的嘆息,翻身下馬,抱起蘇凌。懷中人的人已經(jīng)昏睡過去,冰冷而慘白,卻帶著淡淡的笑意。宇文熠泥塑木雕般佇立在狂風暴雨之中,你贏了,朕終于還是被你迷惑,終于還是……放不下你。但,朕不能被你迷惑,朕是大燕的君王,不是你的熠。而你,無論如何改變,也都是敵國的俘虜,或許還包藏著禍心。朕所該給你的,可以是恩典,可以是寵幸,甚至可以是占有和玩弄,唯獨不應該是——愛。拂開覆在面上的黑發(fā),宇文熠無聲地笑了。八十八這一次,蘇凌的病情越發(fā)沉重,原本已經(jīng)愈合了大半的骨頭全部斷裂開,需要重新接骨,加之受了嚴重的風寒,一直昏迷不醒,高燒不退。其間刑部加緊對洛秋拷問,十八班酷刑幾乎用盡,那洛秋體無完膚,筋骨盡斷,卻依舊一口咬定“血咒”是自己無意間購得。宇文熠下令多方調(diào)查,更私下讓薛正將蘇凌和洛秋的住處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什么疑點來。即使是這樣,宇文熠依然覺得,蘇凌和這事斷斷脫不了關系,若換了別人,不管有沒有證據(jù),只這份懷疑便可取他性命,但對方偏偏是蘇凌。“蘇公子,你是怎么和洛秋勾結謀害太上皇的?”薛正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無奈,這個差事實在不好辦。“蘇凌是籠中鳥,一舉一動皆有將軍的部下監(jiān)視著,我有沒有勾結洛秋,又是如何勾結洛秋的,將軍不是最明白么?”除了與洛秋有過交往這件事,其他一切痕跡都被抹去,包括洛秋送的那副畫,蘇凌也花了好幾天的時間重新臨摹了一遍,新臨摹的畫與原畫幾乎一模一樣,只有把那株毫不起眼的“血咒”換成了芍藥。畫上的題詩雖是講“血咒”的習性,卻無多大破綻,唯獨結尾兩句“誰得長相憶,紫茉葉如絲?!背鯐r令蘇凌極為不解,幾番苦思后,懷疑這紫茉或許便是“血咒”的解藥,如此的話,便是一大破綻,為謹慎起見把紫茉改為了寒梅。兩天前,薛正已經(jīng)把這幅畫翻出,并命當時負責傳遞的人和檢查過此畫的侍衛(wèi)進行了辨識。只是這畫面本就繁復,又已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