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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竟然連對方的模樣都想不起來?這下我是真的慌了,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忘記他的樣子,就意味著,他真的在遠離我的生命,我已經空乏至此,若連這點關于溫暖的回憶都不能保有,那讓我怎能抗得住,接下來無窮無盡,黑洞一般的漫長歲月?我開始頻繁造訪他的墓地,唯有在哪里,摸著他冰涼的墓碑,看著他的照片,我仿佛能得到些許平靜。但是這無法持續(xù)多久,我總是會不斷地做噩夢,他在我的面前越跑越遠,而我無能為力。在夢中,我痛徹心扉的無能為力,令我泣不成聲。也只有在夢中,我才夠膽,扒開血rou,看看心臟位置那個模糊的黑洞,看看那里面有多深,那傷痛,有多深。醒來后,我迫不及待叫了人趕赴墓園,我迫不及待要看著他安息的地方,跟他盡可能近地挨在一起,這樣,那種深入骨髓的無能為力,或許能有所緩解。我沒有想到,竟然能在墓地,又一次遇見他。神憐憫我,竟然讓我這樣的罪人,又得遇洗滌靈魂的甘泉。一開始我并不能確定,那個男孩長著一張令人過目難忘的漂亮臉龐,也許因為這樣,看過他的人往往忽略其他重要的信息;除此之外,我更為驚詫的是,我的手比我的頭腦更快一步抓住了他,然后,在我心臟的那個部位,長久以來空缺而荒蕪的地方,竟然破天荒地,有了一絲細微的顫動。仿佛有一顆種子,借著這個男孩,瞬間植入那片荒涼空茫的土地里,盡管無聲無息,但我卻分明感到有種叫做希望的東西,開始以無法告知的形式,告知我。越接近他,那顆種子便發(fā)育得愈加完善,悄悄破土而出。我觀察他,靠近他,聽他編造各種拙劣的話語,好心沒有去揭穿,因為他說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具瘦弱單薄的身體上,仿佛泛著溫暖的光芒,我躑躅寒夜已久,怎能不如飛蛾撲火那般,朝那點光芒追逐而去?最初我以為這不過是敵人暗中給我下的套,利用世東這個弱點大做文章,但我不介意這個男孩是誰,他在說什么,我在乎的只是他在我身邊,只要他在,我靈魂中那層遮天蔽地的暗夜便有了悄然化解的可能。我早已下定決心,無論他是誰,我都要留下來,為我自己留下他來。我命人查這個男孩的背景,那些什么學校捐贈的鬼話沒有意外地被揭穿,他生活其中的那種平民環(huán)境,也很難跟世東那等上流階層發(fā)生任何交合的可能,但當我翻開那份調查報告最后,卻發(fā)現一件驚人雷同的事:三年前,那男孩出過嚴重車禍,時間和世東死去的時間,幾乎一摸一樣。這個巧合令我從此處處留心,很快我發(fā)現,他不僅知道已故的世東許多事情,甚至連世東的想法,他可能說過的話,都復述得半點不差。這就不是一個聽別人復述的旁觀者應有的反應,而是一個當事人事后回憶應有的狀態(tài)。更重要的是,他有很多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平民少年身上的特質。那種看似不經意,實質需要千錘百煉的優(yōu)雅高貴的氣質;那種沒有從小嚴格的訓練無法形成的上流階層的禮儀習慣;那口帶著巴黎腔的流利法語;那種沉淀了歲月,令周圍眾人無法不被吸引的溫暖和煦……我閱人無數,這些東西無論如何,不應當出現在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身上。內心的修養(yǎng)與你經歷過的生活密切相關,再天賦橫溢的人,也無法跨越自己的年齡和階層。因此,簡逸身上出現的這些,沒有辦法給出合理的解釋,除非……終于在看到他第一次撞見林俊清不同尋常的反應中,我心底隱隱的懷疑變得明顯起來,我安慰他,抱他,在他疲憊而軟弱的時候旁敲側擊林世東怎么跟他敘述林俊清,那孩子倦怠之下。霎那間,我那久無感覺的內心,忽然一下如遭重擊起來,我耗盡力氣,才能抑制住渾身顫抖,因為我知道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那天晚上,與林俊清逢場作戲,本就是我刻意為之,我又安排人暗示了林世東過來,我想讓他親眼目睹,自己愛了那么久的人,不過是個垃圾。我原本設計得很好。林世東那樣的人,要他自己放下那些狗屁家族榮譽,公司責任,個人顏面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太天真,又太寬厚,以己度人,便以為世上的人,再混蛋也不會下作不堪。不給他重擊,不讓他明白什么叫做孤立無援,什么叫做眾叛親離,他永遠不會明白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人,誰才是他該好好珍惜,好好去愛的人。林俊清這一步,其實是整盤棋中最后一步,讓世東徹底清醒的一步,走了這一步,我才可以真正向他施以援手,我才真正有機會,走進他的內心。可我千算萬算,卻忘了衡量一個基本事實,我不懂得,原來對我來說的歷練和成長,對世東而言,卻是致命的打擊。林家培養(yǎng)出來的人,美好如斯,卻脆弱不堪,他是合該捧著寵著的,而不是我這樣,胡打海摔沒有所謂的。因此,一直到逝世的前一刻,世東才知道林俊清的真面目,他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必要告訴其他人。可這個叫簡逸的男孩卻清楚地知道這一點,聯(lián)系到他身上種種不合常理的地方,一切就只能有一個解釋了。一個,他就是世東,世東就是他的解釋。夏兆柏番外——2靈魂轉換。如果換作以前,這個詞對我而言只意味著荒謬和可笑,它只指向兩個來源:一個是這個城市娛樂文化生產出來的窮極無聊時用來打發(fā)時光的某種幻想;一個是由信鬼神產生的那種把命運的決定權戰(zhàn)戰(zhàn)兢兢交給不知名的神明,交給輪回報應這些毫無根據的虛假正義而來的迷信文化。即使是今天,我仍然認為,這兩個來源異曲同工,都源于人心深處的卑微和軟弱,那種不敢直面命運,不知明日生活為何的畏懼和裹足不前。我從來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七婆說得對,我就是街頭檔口搶煤渣的野崽子出身,我這樣的人,沒有奢望去軟弱,無時無刻你心里都得憋著一口氣往前沖,哪怕前面已經無路可走,你也要披荊斬棘,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所以我從來不信鬼神,我也不去想因果報應,我只知道,命運這種東西,交給誰都不妥當,不如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但因為他,我覺得很慶幸,這世上還存在此類無法解釋的事情。那天晚上,我把他帶回林宅,故意讓他與七婆相見,不出所料,他的心腸向來軟,再怎么偽裝強撐,面對那哭泣哀傷的老女人,他還是難以自持地與之相認了。在他們抱頭痛哭的時候,卻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