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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的變幻,眼里是不加掩飾的欣喜好奇,像是一個充滿了好奇心的孩子。瞧他那新奇的模樣,譚向輝不禁問道:“你以前沒熬過夜?”“當(dāng)然熬過啊,不過是在網(wǎng)吧里。”說著,何因榮抬手理了理被風(fēng)吹得有些亂的頭發(fā),回想了一會兒,才繼續(xù)道:“不過在網(wǎng)吧通宵又看不到日出,我們都是直接從夜里十一點玩到第二天六點半左右,出來的時候,天早就亮透了?!?/br>“真是頹廢?!弊T向輝評論道。“你是學(xué)霸、乖乖仔,當(dāng)然和我們不一樣啦。”對譚向輝翻了個白眼,何因榮才忽然想起了什么,反問:“你熬夜看過日出?”點點頭,譚向輝避開了何因榮的眼神,像是在把什么話憋回去,何因榮當(dāng)然不會放棄追問,歪著頭湊近了他一些,問他:“嗯?倒是說啊,在哪兒看的?”“在家里?!弊T向輝終于開口,但只是簡單的三個字,似乎并不想多說。何因榮曉得他恐怕是又不好意思了起來,心里猜測著譚向輝忽然沉默下來的原因,正想著,譚向輝又補(bǔ)充道:“高中畢業(yè)之后那個暑假,幾乎沒睡過什么好覺。偶爾會看書看到天亮,然后勉強(qiáng)睡兩三個小時。”他看的書,都是之前見何因榮買過的那些。雖然何因榮是個學(xué)渣,但對文學(xué)的品味還是很高的,尤其喜歡一些日本作家,譚向輝那時候就靠著這些書,來平息自己內(nèi)心的焦躁不安。想著是他看過的書,透過字里行間,似乎又可以離他近一點。譚向輝知道這樣的想法很矯情,卻忍不住這樣想?,F(xiàn)在想起來,那時候,他就已經(jīng)很喜歡何因榮了吧。“是這樣?!甭犕?,何因榮也垂下了眼簾。“那個時候,我還常聽你跟我說的那首歌?!鄙钗艘豢跉猓T向輝才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那時候,沒有聽清楚你說的話,真的對不住你?!焙我驑s被說得愣住了,一時間連組織語言的速度都遲緩了下來,在他開口之前,譚向輝又搶先說道:“那首歌,我認(rèn)真地聽了。所以我知道你的心。”說完,又覺得有點后悔,說出這么煽情的話,真不像是他的風(fēng)格,真是連他自己都覺得不習(xí)慣了。何因榮也非常不習(xí)慣這樣的譚向輝,怔愣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偏過頭去。譚向輝這時候才敢抬起頭看他——襯衣的領(lǐng)子正被清早的涼風(fēng)拂動著,像是一只輕巧的風(fēng)箏,隨時都有可能飛上天空。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待了好一會兒,何因榮的肩膀才微動了動,但他沒有回過頭來。譚向輝知道,他哭了。真是傻……明明是值得高興的好事情,為什么還要流眼淚呢。譚向輝心里這樣埋怨著,但鼻尖也有了相似的酸澀,抬手摸了摸鼻梁,才把那份即將從眼眶里涌出的軟弱強(qiáng)行壓了下去。遠(yuǎn)處忽然傳來清脆且密集的鳥鳴聲——太陽快要升起來了。在這光暗交替的一分鐘里,譚向輝透過風(fēng)聲,聽見何因榮極輕地說了一句“謝謝你”。清早的陽光沒有什么溫度,清清淡淡地照在兩人身上。譚向輝看著何因榮的黑發(fā),還有白襯衣——他多像是一只姿態(tài)優(yōu)美的鴿,那么干凈,像是隨時要乘著風(fēng),飛離這一塊土地。何因榮還是沒有看他,說完了這句話,仍是面對著東方,此刻沒有人能看到的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來的,是溫暖的潔白。他久久沒有聽到譚向輝的聲音,只好輕輕嘆了一口氣,問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嗯,你問。”譚向輝從他顫動的手臂,看出了他的猶豫不決,于是堅定地回答道。“以后,我們可能要忍受很多……異樣的目光?!蓖nD了一下,何因榮極力壓制著嗓音里的哽咽:“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所以我不在乎,或者說,早就習(xí)慣了??晌遗履悴涣?xí)慣,我不希望你被這種你本來不必接受的東西——”“我在乎。”打斷他的話,譚向輝沉沉地說。不過是短短三個字,卻像是有千斤重,一下把何因榮心里僅有的一絲堅強(qiáng)打得支離破碎。他的胸口又出現(xiàn)了那種熟悉的絞痛,不過他已經(jīng)來不及去按壓住那猛烈跳動著的部位,因為雙手早已經(jīng)發(fā)麻,仿佛被抽干了血液,連動一動的力氣都不再有了……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譚向輝,卻平靜得像是置身局外,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再度開了口:“我在乎,因為你心里并不像你說得那樣云淡風(fēng)輕。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真的放下所有的顧慮,那我也不會再管別人說什么、怎么想。”說著,他向前走了兩步,抬起右手,離何因榮只剩下一肘的距離,聲音比剛才更加低沉:“到了那時候,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br>聽到他的最后一句話,何因榮的呼吸猛地滯了滯,連眨眼的動作都忘記了,眼淚也停了下來。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很多零碎的東西——比如和付莉莉見面的時候,她面前那一杯被弄得面目全非的冰淇淋。還有李思言跟他告別之前,含著淚說的一句“對不起”,還有一句“我希望你能過得更開心些”……還有好幾年前,大概是休學(xué)之后的第一個冬天,他把那幾個月打工掙來的錢全部取了出來,收拾好了行李,打算獨自去一個能看得到海的城市旅行。那一天母親不顧他冷漠抗拒的眼神,送他到了火車站,一言不發(fā)地目送他上了月臺。他那時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動搖,但還是忍住了眼淚,不讓自己的軟弱顯露一絲一毫……除了這些,還有很多他以為自己早就忘掉了的事情,甚至于當(dāng)年見周一宇最后一面時,他說的那句“可能每個人都得喜歡一次同性,才會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吧?!贝丝潭荚谒吇仨懼睦镉袃蓚€字漸漸清晰了起來,后來他才知道,自己最缺乏的東西,是勇氣。而現(xiàn)在,譚向輝把這一份寶藏,毫無保留地交到了他的手上……他真是幸運(yùn)極了。掙扎等候了多少年,終于,在這日出的一刻,他活過來了。“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話,我現(xiàn)在都相信了……”說著,何因榮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臉上是譚向輝從未看過的,如獲新生般的微笑。他被這樣的表情震懾住了,連說一句“這是真話”來徹底打消何因榮的疑慮,都想不起來,只曉得專注地看著他。被這樣的目光弄得有些局促,何因榮低下頭,用右手手背迅速地抹了抹兩頰,才抬起頭來,回視他:“你可不要騙我啊。”譚向輝也笑了,不過沒有說話。從認(rèn)識到現(xiàn)在,他從來沒有騙過何因榮哪怕一句,不過這些話他沒必要說出來的。他的表情,已然說明了一切。“你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想起了之前輸?shù)舻淖煺?,譚向輝忽然這么說。“好好好,你說我是,我就是?!边@個榆木腦袋難得幼稚一回,何因榮心里高興還來不及,哪還會真的和他較起勁來?雙手撐了撐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