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對不起，你繼續(xù)睡吧，掛了白白！”

顧寅又“嗯”了一聲，聽筒里窸窸窣窣，他像翻了個身，睡的更熟了些。

電話沒有掛斷。

紀清怔怔的看著“正在通話”的字眼，心跳砰砰快。

他鬼斧神差的把手機放到耳邊，閉眼仔細聆聽顧老師睡覺的聲音。

你是變態(tài)嗎，紀清？

是就是吧。紀清哆嗦著嘴唇，咬著指甲把音量開到最大。

顧老師的呼吸聲很緩，很柔，像一把小勾子在撩紀清的心弦。

他覺得這個聽筒就像玻璃罩，把他和顧老師罩在無法觸及的兩地。

他所處的地方是黑暗的，是憋悶的，是空無一人的。

而顧寅那邊則一片光明，天空透亮，他懷里擁著一位嬌憨少女。

紀清心中就一個念頭。

去找顧老師。

他穿好衣服給司機說，“送我去機場，訂好去T城的飛機票。”

“什么時候？”

“現(xiàn)在?！?/br>
飛機要起飛時，紀清才戀戀不舍的掛斷電話。

他回味著顧寅沉睡的呼吸聲，把這份“催眠曲”帶進了夢鄉(xiāng)里。

心臟都疼了。

紀清捂著心口，硬生生憋住了涌到眼眶的淚水。

落地后已是晚上九點。T城被大雪覆蓋，到處都是銀裝素裹的一片天地。

紀清把冰涼的手機握到發(fā)燙，才撥通顧寅的號碼。

顧寅很快就接了，他的聲音在這冰冷的冬夜很有穿透力，給了紀清不少溫暖。

“你小子怎么回事啊，給我說了啥能說一個小時？”

才不是一個小時呢。

是45分鐘。

紀清沒有反駁，他深吸一口氣，用腳尖在雪地里畫了個笑臉，鼓足勇氣道，“顧老師答應(yīng)了和我一起吃飯?！?/br>
“？？？”

紀清看著只有寥寥幾人的機場，胡扯道，“嗯，顧老師同意了的，顧老師說我高數(shù)掛了，說我對不起每天課間耽誤你的那些時間，說我對不起我哥哥！我很難受，說要請顧老師吃飯賠罪，顧老師真的同意了的！”

顧寅覺得這孩子口中的“顧老師”極其陌生，他欲言又止，“我怎么可能說出這種話……”

紀清急道，“可是你真的說了！要不然我沒事干請你吃飯干什么？為了補償你啊顧老師！”

電話那邊沒了聲音。

紀清在漫長的等待中，心情仿佛也被這該死的天凍麻木了般，不復來時的激動和狂熱了。

雪地里的笑臉有點丑，嘴角扭曲，像是在嘲笑紀清的想當然。

天邊一朵雪花飄到紀清睫毛上，他眨巴眨巴眼，后知后覺的抬頭往上看。

漫天飄散著豆大的雪花，密密麻麻的從頭頂傾落，仿佛要將他淹沒。

“下雪了?！奔o清伸出手接住一片，看它在掌心融化，低聲喃喃道，“顧老師能看到雪嗎？”

顧寅隨意瞟了眼窗外，天黑漆漆的，能看到個鬼。

他隨口敷衍道，“嗯，應(yīng)該下了吧?！?/br>
紀清又笑起來。

能和顧老師同時賞雪，也是附庸風雅的情趣呢。

他很好滿足，原地蹦了蹦，活動了下凍到僵硬的腳，“顧老師真的不來喝酒嗎？我……”

紀清覺得臉上冰涼涼的，他摸了一把，臉上的雪花不知何時化了，竟然成了雪水。指尖一片冰涼濡濕，寒風吹得他手有些冷。

紀清把手縮回兜里，呼出一口長長的氣，白白的霧氣像失落悲喪之人吐的煙圈。

他像是玩上癮了般吐個不停，細小的嗚咽聲藏在喉嚨里，他自以為顧寅聽不到，顧寅卻聽得清清楚楚。

聯(lián)想到那孩子過分俊美的長相，真是黑夜里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啊。

顧寅嘆了一口氣。

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女朋友哭著和他提分手，他睡的昏天黑地，連夢里都是李柔流淚的臉。醒來后想獨自靜靜，可新的一波淚水攻擊又來了。

顧寅覺得心累的同時，又覺得傷心的時候有人陪喝酒，感覺并不太糟。

***

顧寅說道，“那一會兒我把飯店地址發(fā)給你，就去那吃吧?！?/br>
他聽見紀清吸鼻子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哭的。紀清啞聲說好，顧寅生出了一股怪異的滿足感——這孩子真乖，真好哄，只要答應(yīng)他的要求立馬就不哭了。

說不定此刻還在傻乎乎的笑。

像個小狗一樣。

顧寅趕到飯店的時候，紀清已經(jīng)坐那兒了，小孩兒屁股只占了一點板凳，胳膊搭在大腿上，很拘束的樣子。

顧寅走過去呼嚕了一把紀清的頭發(fā)，紀清捂著腦袋回頭，看見是他立刻呆住了。

“顧老師……”小孩兒眼里還閃著淚光。

顧寅感嘆了下這孩子真臭美啊，還帶美瞳，整個眼睛水汪汪的。他自然體會不到紀清的內(nèi)心此刻有多激蕩，坐到紀清對面，說道，“這里雖然看起來破，但并不臟的，桌子上沒有油。”他說完把摸了桌子的手給紀清看，“小孩兒出門在外不要這么講究。”

紀清點點頭，看向顧寅的眼睛有了濕意，他的臉漲的通紅，好半天才問，“顧老師，你這么晚來，還喝得醉醺醺的回去，師母會不會不愿意？”

“……”顧寅有些尷尬地說，“今天剛分手?！?/br>
他看見這孩子的眼睛亮了亮，嘴角抽搐了幾下，顯然是想笑又要憋笑的樣子。紀清的臉就這么糾結(jié)的扭曲著，一拍桌子，豪氣道，“老板，加菜！”語氣里的幸災(zāi)樂禍是擋都擋不住了。

顧寅無奈道，“你要不要這么高興?。课铱茨愣家_香檳慶祝了。”

紀清含笑看著他，突然溫情道，“顧寅，我很高興?！?/br>
……果然在幸災(zāi)樂禍。

顧寅沒有在意這孩子叫他全名，本來年齡相差就不大。他打開啤酒灌了一口，紀清攔了下，“顧老師，空腹喝酒對胃不好?！?/br>
“沒事?！鳖櫼氲竭@悲從中來，李柔也經(jīng)常這么對他說，兇巴巴的管東管西的，當時他煩躁不堪，現(xiàn)在失去了確實有些想念。

顧寅又喝了一大口，把喝空的啤酒罐捏扁，攥在手里嘎吱響。

他心里確實很不舒服，平心而論，他自認為沒有對不起李柔，李柔卻那么厭煩他，連養(yǎng)兒子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顧寅看著一桌之隔的紀清，他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略帶擔憂，眉頭微微皺著，一副很心疼的樣子。一瞬間，顧寅竟然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傾訴對象。

“小孩兒談過戀愛嗎？”

紀清搖搖頭，可憐兮兮道，“我太娘了，他們說我不男不女，從小就被罵人妖?！?/br>
“怎么會？”顧寅驚了，“你不娘啊，你這是好看……”意識到好看并不是多高明的話，顧寅選擇閉嘴。

紀清面上倒不窘迫，微微笑道，“好想長成顧老師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