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寥寥幾句開宗明義，將魔界異動講個明白。

蕭大人終于施恩道：“出去。”

冥遲連摸帶爬滾出內(nèi)室，膽戰(zhàn)心驚候在門外。

桌案線香燒完兩炷，攻伐總算到了尾聲。然后他聽見那位清冷矜貴的歸元宗真人，埋首于弟子頸間失控般抽泣。

蕭解羽吻去師尊盈溢的清淚，溫言細(xì)語安撫。等懷中之人氣息漸緩，再遞過去柔和的吻。

溫存一番后，他起身穿戴衣袍，走前俯身吻了吻耳廓。

“師尊，等我回來。”

啟明星垂掛星空將隱未隱，抹開一線晦暗天光。時辰尚早，山谷遠(yuǎn)遠(yuǎn)近近都是鳥叫。

玄微強忍疲乏支起上身，行至隔間清洗身軀。

內(nèi)室霧氣蒸騰，燎得人沉沉昏昏。他靠緊浴池小憩片刻。神智尚未清醒，二弟子來報說，劍尊大人求見。

于是隨意披了件外衫，應(yīng)道：“請進(jìn)來吧?！?/br>
樓孤寒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上玉霄峰，見著他這般模樣，先是一愣，緊接著嘖嘖連聲。

玄微真人靠在案上，以手支頤?？吹贸鰟傘逶∵^，發(fā)梢半濕。衣領(lǐng)很高，仍掩不住隱約斑駁的痕跡。

“雖說新歡不寐月夜燕好，你這……也太不知克制了吧？”

玄微橫睇望去，嗓音過分低?。骸坝惺?？”

樓孤寒面露憂色：“阿芫七日未回我訊息了。我昨日去往間萊州，斷情司那群長老說他在閉關(guān)——阿芫從不在仲春之月閉關(guān)?！?/br>
玄微提不起勁搭理他，說：“他回不回訊息，同我有什么相干？”

劍尊大人瞧出舊友氣色不佳，不免有些歉意：“我在他洞府附近見到幾種靈符。你見識廣博，能否幫我看一看？”

玄微懨懨稱好，樓孤寒趕緊摸出臨摹的黃符，巴巴湊到他跟前。玄微漫不經(jīng)意瞥過去，看清黃符所書，悚然一驚。

“哪里見到的？！”

他神情嚴(yán)峻，樓孤寒見狀急忙取來水鏡，喚出留影。

玄微仔細(xì)看過，闔眼沉思。忽而想到一事，猛然起身。

樓孤寒還在等他說話，玄微道：“你去仙界看看吧?！彼杩拯c出法陣，丟下一句，“再晚，可能就來不及了?！?/br>
他一遍一遍回想水鏡所載，幾乎顫抖著踏入隧道趕往魔界。

北海之濱鳥禽麇集，白羽翼翅遮天蔽日。

他不曾踏足中陸邊界，弟子滔天的魔氣間于眾多妖獸之中，無從尋覓。遍尋不見，他漫無目的而張皇無措，登上峰頂揚聲呼喚：“解羽——”

飛禽或高或低哀鳴，轉(zhuǎn)瞬將人聲吞沒干凈。

玄微頭一回憎恨自己拋棄了神力。他闖入暴·亂的妖獸之間，高大的魁梧的身軀擋住視線，舉目所及一望無際。

沒有，沒有。

沒有他的解羽。

他丟魂落魄般舉目四望，從海岸行到山脈，忽然望見熟悉的人影。

冥遲卷著半邊衣袖，愕然問他：“真人，您怎么來了？”

他壓低本已黯啞的嗓音，字字泣血：“解羽呢？”

冥遲道：“還在北海。妖獸處理得差不多了，您等……”

話音未落，他惶然轉(zhuǎn)向，一刻不歇飛往海濱。

蕭解羽半跪在岸邊濯洗手心，外袍浸滿不知什么妖獸的污血。

玄微凝定心神，輕聲喚道：“解羽……”

蕭解羽回眸望他，喜色一閃而過。玄微跌跌撞撞上前，張臂擁緊他的弟子。蕭解羽輕撫他凌亂的發(fā)，柔聲問道：“怎么了？”

玄微沉默不語，手臂收得更緊。

“師尊……”

少年人經(jīng)不起撩撥，耳際朗越的聲線不知不覺低啞難言。輕摟肩背的手滑下腰側(cè)，玄微瞬間繃緊身軀。他忍了忍，啞聲道：“別在……這里……”

蕭解羽親吻他的臉頰，仿佛十二分體貼：“好?！?/br>
獸禽殘骸零落遍地。玄微不喜這慘烈的腥氣，靠在弟子懷里凝神沉思。

不是魔界。

他掙開弟子說：“我有些私事處理?！?/br>
蕭解羽撩起他散亂的額發(fā)，問道：“什么私事？”

師尊不答。蕭解羽說：“我陪您一起。”

“不必……”

蕭解羽摟過他的后頸，額心貼上他的，語氣不容質(zhì)疑：“我陪您一起?！?/br>
玄微話鋒一轉(zhuǎn)：“冥后應(yīng)當(dāng)將養(yǎng)過來了。我想讓她看一看你的眼睛……”

蕭解羽展顏笑道：“師尊要與我一同去冥界么？”

玄微暗自憂心，應(yīng)道：“嗯?！?/br>
冥界亂象叢生。

天地?zé)o光，日月顛倒。暗褐的血灑遍土巖，山壑川流黑紫交接。

坍塌的幽冥殿到底沒重建起來。

玄微尋到廢墟之外的冥后。后者氣息萎靡形容慘淡：“真人?！?/br>
“出了什么事？”

“神君開辟冥界的寶器，不見了?！彼虼娇嘈Γ斑€有，有人正不斷竊取我的法力?！?/br>
“你可知那人現(xiàn)在何處？”

“就在西首，百丈之外。”

西首如雪洞一般壘砌萬丈高臺，上設(shè)陣法攪亂天地靈氣。蕭解羽不擅符陣，卻也看得出此陣聲勢浩大。

法陣左近是被他們丟在冥界的凡人少女，緊捂胸口倒地不起。

玄微問她：“你把玉琉璃交出去了？”

少女臉色煞白，抬首應(yīng)道：“是。”不回避，亦不辯解。

玄微略過她便要登臺，蕭解羽攔住師尊問：“玉琉璃是什么？上面布的是什么陣法？”

師尊道：“玉琉璃是我當(dāng)初借以開辟冥界的器具。至于陣法，與你無關(guān)?！?/br>
蕭解羽望他片晌，笑道：“怎么與我無關(guān)？經(jīng)我滴血認(rèn)主，它已經(jīng)不是您的法器了。認(rèn)真說來，以它為陣眼布設(shè)的陣法，與您無關(guān)才對。您看，玉琉璃正排斥您入內(nèi)啊?！?/br>
“解羽！”師尊搬出久違的威勢，冷目凝他，“聽話?！?/br>
兩人對峙間，臺上風(fēng)云聚合，腳下實土裂開無數(shù)坑洞，縫隙之外便是無窮無際的虛空。

蕭解羽察覺法陣之內(nèi)大乘期也無力抗衡的威壓，問道：“您要毀壞法陣？”他抿出輕淡笑意，啄吻師尊微張的唇，“我替您去。”

“解羽！”

蕭解羽提步登臺，拾級而上。認(rèn)他為主的法器將師尊隔絕在外。

這一方空間碎了，裂了。裂縫穿越冥界大陸，甚至破開邊界，有割裂魔界與凡間的趨勢。

旌旗招招，狂風(fēng)獵獵。

他屈膝摸索碎裂的法器，找來找去總少了幾片。

碎片填上法陣中央那道裂縫。玉臺邊際纖細(xì)的孔縫不斷擴張。他想堵住毀天滅地般的銳氣，手心轉(zhuǎn)眼被割得鮮血淋漓。

鮮血淌入虛空，凝出一小片冷玉。

縫隙越來越大越來越深。血滴畢竟太過微小。神靈親手締造的身軀靠緊虛空，骨rou被銳氣割碎之前，有人從身后擁他入懷。

第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