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小小的臉馬上皺成一團：“我不想喝牛奶?！?/br>
也就是這種時候，他才覺得程安和其他這個年齡的小孩子很相似。徐更小時候也不喜歡喝牛奶，他喜歡甜滋滋的東西，就算是喝牛奶也總愛加一點糖?？偝蕴鸬膶ρ啦缓?，程錫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程安小朋友才有了那個秘密小鐵盒。

小朋友癟著嘴，悶悶不樂地去刷牙，徐至拿了個小鍋，在爐子上煮了一小鍋牛奶燕麥粥。

他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在發(fā)燒，做不出什么復(fù)雜的花樣哄小孩子吃飯，控制火候的精神也是強擠出來的。

徐至放了一點點糖，但足夠賦予食物香甜濃郁的味道，他給程安拿了個小勺子，叮囑他一定要吹吹之后再吃。

程安總會和他記憶里的小更重合，只是后者更活潑古怪，最愛爬到家中庭院種的那些樹上，玩得一身都是樹皮渣和泥土。明知道會被拒絕，也總會頂著一張小花臉來纏著他、要他一起。他當(dāng)然不會參與，徐更便叫上蔣家的小子，兩個調(diào)皮蛋一起搖晃那棵臘梅樹，金黃花朵落了一地，兩個人撿起來，也不知作何用處。

他那時坐在燃著白檀的書房，桌子旁邊就是窗，他從那扇窗戶上凝望蹦蹦跳跳的徐更，嘴里回答著古板家教的問題，心里想的卻是從樹上看到的獨有風(fēng)光。

能將木質(zhì)的窗欞看得更清，近在咫尺的臘梅花枝，它一定有更醉人的芳香。

課程結(jié)束之后，他走到樹下，撿一朵梅花，不管它樣子如何，花瓣是不是完美無缺，只是放進(jìn)最厚的一本書里壓著。

如此便當(dāng)是參與過，徐更充滿笑語歡聲的童年。

程錫沒有在醫(yī)院待太久，他掛念兒子，便提前趕了回來。

明明有比徐至和他關(guān)系更為親密的人，也不是沒有把程安囑托給關(guān)峰的時候，可他接到電話之后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聯(lián)系徐至。他也不見得能把程安照看得有多好，程錫回想起昨夜徐至的種種，又像是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那樣百般遷就，他從沒見過徐至這么溫柔。

程安也不會對一個剛認(rèn)識的人那么黏糊糊的，見面不超過五分鐘便去牽人家的手。

他倒是很羨慕小孩子沒臉沒皮的，拉拉徐至的手對方也不會拒絕。

這么一比，兒子比他出息多了。

程錫思來想去，把徐至和程安之間的莫名親密歸結(jié)到一個奇妙的磁場。

只是早上徐至說話的聲音好像很沙啞，站的時候也在扶著柜子，他昨天穿得少，說不定就生病了。那人冬天從來不穿羽絨服，最厚的裝備是兩件套西裝和羊呢大衣，偶爾會經(jīng)不起說加一件毛衣，即便如此身體還是偏熱，只有裸露出來的手掌會有些發(fā)涼。

徐至原本的家在錦苑，后來搬出去留給了徐更住，他自己在離公司比較近的地方買了套復(fù)式公寓，雖然還是寬敞，但相比他之前任何的一個住所，這已經(jīng)算是樸素。他自05年回國以來，一直為徐氏鞠躬盡瘁，像是做了很多明智的決定，帶領(lǐng)著徐氏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那樣龐大的規(guī)模和復(fù)雜的多角化，管理起來不是易事，徐至花了十年，達(dá)到父輩從未探及過的高度。

這樣固然很好，他也會為出現(xiàn)在財經(jīng)雜志封面和經(jīng)濟類報紙版頭的徐至而驕傲，只是更多的時候，程錫希望他僅僅是“徐至”。

哪怕他光環(huán)不再，身無長物。

程錫一邊這么想著，一邊已經(jīng)到了徐至家門口，他按了門鈴，開門的卻是自家兒子。

“你徐叔叔呢？”

“在樓上，許叔叔讓我自己玩?！?/br>
程錫看了眼餐桌，上面的碗筷還沒收。

“你自己接著玩啊，我上去看看他?！?/br>
程錫上樓，左手邊的第二間房門虛掩著，他敲了兩下，得不到回應(yīng)，便自己走進(jìn)去了。徐至躺在床上，頭幾乎蒙在被子里，床邊的柜子上放著一杯水和一板藥。

他把被子扒拉下來，徐至的額頭果然很燙，也不知道是不是燒了一晚上。他檢查那板膠囊，發(fā)現(xiàn)壓根不是退燒的，而是普通的消炎藥。

估計也是燒迷糊了，連藥都找不對吃。

再放下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柜子上還有一粒糖。

普通的水果糖，味道是安安喜歡的橙子味?？催@個包裝，程錫記得他年前和程安一起去超市買過，他不準(zhǔn)程安多吃，過年的那天也只是給了兩顆，而且還都看見他吃了。

徐至自己定然是不會買的，估計是程安這個小屁孩兒送的。

他把糖放進(jìn)罐子里便沒檢查過，那小家伙肯定是自己悄悄地去摸了一兩顆私藏。

“知情不報?！?/br>
趁著徐至不省人事，程錫在他臉上捏了一把。

觸感比他想象得更好，臉上沒有胡渣，光滑不糙。

他沒忍住，又捏了一把，偏偏徐至眼睛動了一下，馬上睜開來。

程錫：“……”

剛才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第09章

徐至睜眼看他，卻不如往常那樣似一口幽幽古井深不見底。

所有的防備和疏離都在此刻散去，他的眼神再平常普通不過，甚至讓程錫覺得他們仿佛朝夕相處了很多很多年。

徐至緩緩地眨了一次眼睛，像是對程錫剛剛的舉動毫不知情：“你回來了……我睡了多久？”

“你哪是睡覺，是燒傻了，藥也沒吃對，”程錫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再吃一次藥，睡醒了再吃飯？我去看看你冰箱里有些什么吃的，弄點好入口的給你吃吧?！?/br>
徐至在程錫的看護(hù)下吃了一粒貨真價實管退燒的，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徐至獨居，不喜歡他人打擾，做飯常常自己動手。礙于沒有太多時間，平時也不會花很多心思來煲個湯湯水水，會做的來來回回也就那么幾樣簡單菜色。程錫當(dāng)年也不怎么會做飯，和關(guān)峰偶遇那次也是心血來潮出門買菜，把關(guān)導(dǎo)領(lǐng)回家后做了個白蘿卜燉紅蘿卜。

后來去了美國，實在接受不了那邊的飲食，吃膩了片場的披薩漢堡，程錫收了工便另起爐灶，關(guān)峰起初對試菜一事不情不愿，后來化被動為主動，拍完戲后還會主動去超市買些品質(zhì)尚可的rou類時蔬，帶到程錫那兒讓他做一頓晚飯或宵夜。

再后來，程錫和徐至一起生活時，他看見徐至飲食簡單，心里總想著能讓桌上的飯菜更豐盛一點，沒有戲拍時便待在廚房，嘗試以前沒做過的菜式。

后來那人也愿意多花一些時間在飯桌上，似乎也習(xí)慣了新的口味，他那時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維持很久。

他其實不貪心，十年、五年就足夠。

他不怪徐至吝嗇，也不后悔自己當(dāng)年一腔孤勇。

只是希望回憶能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程錫給徐至熬了些濃稠的瘦rou粥，覺得徐至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