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在他跟他之間爆發(fā)一場毫無意義的爭吵。杭航討厭爭吵，非常討厭。這種無效的溝通方式，多年前他就放棄了。不是他紳士、不想吵，是他太清楚全是徒勞。他曾那么執(zhí)著并任性的追逐過一個人，他曾那么毫無保留的跟他交換情緒，可其結(jié)果卻并不樂觀。只會讓對方覺得你煩。

“得。你不說我說。”梁澤也沒有跟人起爭執(zhí)的習(xí)慣。他即便憤怒的要死也不會與什么人大吵大鬧。這源于家庭培養(yǎng)。在他家，父母都還在的時候，就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有事兒說事兒，有理不在聲高。父母就是榜樣，他們也時常有分歧，卻都是坐下來一點點談，采取最有效的，最迅速能讓對方理解的方式。但，這一方式并不是沒有弊端。它最大的弊端在于，總要顧忌到對方，有些話說著說著就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言不由衷了。

杭航起身，他決定走。他嗅到了不愉快的味道，決定一切暫緩。

只可惜……

“我cao！帥哥！”梁澤一把拉住了杭航的胳膊，“就幾句話，你聽我說完，行嘛！”

“梁澤?！焙己桨醋×肆簼墒郑拔椰F(xiàn)在什么都不想說也什么都不想聽?！?/br>
“我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了?！绷簼蓻]有給杭航離開并轉(zhuǎn)移戰(zhàn)火的機會，“我跟你zuoai……我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

一句話，就這么一句話，讓杭航非常后悔沒有堅決離開。他管不住他的嘴了，“我沒辦法?！彼荒芴拱琢?，對自己跟梁澤，他得坦白他實際上什么都清楚，他不是不能退讓，是他……不想退讓，這跟愛不愛沒關(guān)系，只跟行為模式有關(guān)系，他不是不能為他忍受什么，是他為誰都不能忍受，“我只做top。”

梁澤愣了一下，這詞兒他挺熟悉。為什么會熟悉呢？哦，對，對付那性sao擾的健身教練，杭航教他說的。Top。顯然不能再理解為杭航告訴他的那個意思了。這顯然就是最直觀的一個意思。Top，英文單詞——上面。當(dāng)時自己怎么會想不到呢？好像因為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吧？他從來想不到他會跟一個男人談情說愛。并時常感受到以前總也體會不到的溫暖。自己現(xiàn)在到底對什么有所不滿呢？僅僅就是zuoai他要在下面？要當(dāng)那個滿足男人的？自己不滿足嗎？不舒服嗎？答案毋庸置疑，可……那又怎么會仍舊獲得高潮？如果真的不滿真的排斥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吧？就是有什么不對，一定有什么不對。

杭航關(guān)門離開，梁澤沒再追上去。他回了臥室，渾身無力的趴在了床上。他現(xiàn)在是徹底亂了，徹底想不明白了。他確信他喜歡杭航，喜歡到不肯失去，可同時，他又比誰都清楚身體上他對他的排斥。脫節(jié)了，心理跟生理。他接受他的感情，卻不能接受他的身體。

側(cè)臉，看到扔在房間一角充氣娃娃的包裝盒。梁澤沒想到杭航會不打招呼就過來，一般他們總事先要約一下。不提前預(yù)約是好的，這說明他們越來越不見外了，可……其結(jié)果并不一定就是好的。

梁澤買這個充氣娃娃其實真的想的很簡單，他就想知道他怎么了。怎么跟杭航zuoai就是不投入，就是……不順暢。一條龍變一條蟲。這對他身為雄性的自尊是個莫大的打擊。被杭航發(fā)現(xiàn)要命，但比被杭航發(fā)現(xiàn)還要命的是——他沒毛病。這么說不是說梁澤盼著自己有毛病，地球上任何一只雄性也不能接受自己有這個毛病不是？梁澤覺得自己可悲就可悲在，騎上一塑膠娃娃，他一點兒毛病沒有。這就很直觀說明了，唯獨，他跟杭航就是不行。

而這個不行，梁澤萬分恐懼。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答案就是——他不接受杭航。這與他對杭航的依賴和親昵是最為相反的答案，這也就說明他不愛杭航。

杭航看到了是好事兒也是壞事兒。壞事兒是刺激到他了，好事兒是梁澤安心了——原來他不是不喜歡杭航，他是單純不接受這種在下面被人使的方式而已。

可舊的問題走遠，新的問題卻走近。天大難題幾分鐘之前誕生了——杭航說，我沒辦法。我只做top。

梁澤就像一只xiele氣的皮球，眼里盯著那充氣娃娃的包裝盒一聲聲嘆息。

杭航是徒步回的煙袋斜街。一月底的風(fēng)不是一般的冷，他穿的不多，卻執(zhí)拗的不肯揮揮手，鉆進溫暖的車里。他不怕冷，因為心臟的溫度此刻并不比呼嘯的北風(fēng)高多少。

俗話說，不該說的不說，不該看的不看。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起針眼。他不是存心不打招呼就過來找梁澤的，就是店里客人不多，關(guān)的早些就過來了。也興許他就不該拿梁澤的鑰匙。但，其實這些都不是重點。

有些事情注定逃避也是逃避不開的。

杭航從不去招惹直人。道理很簡單，一是掰不彎，二是即便掰彎了直人也不會躺下面。所以杭航向來不動直人的腦筋。

可，寸，就寸在，梁澤就這么殺將進了他的生活。不早不晚，就在那個也許命中注定的時刻。順，也還算順利，雖然這二愣子愣的不一般直的不一般，他杭航終究還是給他納入了懷中。他說他喜歡他了，他躺他下面任他享用了。

但，杭航不是傻子，杭航不是木頭，杭航是聰明伶俐的店主，杭航是敏感細心的帥哥，簡而言之，杭航什么都明白。

他是故意只字不提的，他是故意裝傻忽略的，他是想好就這么自欺欺人下去的。就算短暫的逃避，最算給自己跟對方一個適應(yīng)的時間，可……

杭航看到梁澤趴充氣娃娃上是相當(dāng)氣憤的，可氣憤的沒道理，沒幫襯，是他理虧了。他從沒給過梁澤選擇。因為在他這里一切都是既定的。他杭航就是這輩子跟男人混一起，他杭航就是這輩子就跟任何一個男的上頭。這不可更改也無法更改，他首先不想其次不要。老實說，就是他今天推門看見梁澤趴一活的女的身上他都沒底氣呵斥他什么。他比誰都清楚梁澤并不喜歡跟他zuoai，他只是單純的陪著他，因為他要，所以他給。

沒辦法。就像他所說的沒辦法。他知道他們有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卻沒一點辦法解決。長此以往下去，結(jié)局只有一個，那就是分開。

杭航并不期盼梁澤讓步，杭航也沒法子讓自己讓步。

困住了。

他們是情人了，可仍舊被困住了。

就這么一路走過寬街，走過地安門東街，走向鼓樓，走到煙袋斜街。杭航的手插在大衣兜兒里，渾身唯一溫?zé)岬氖终七€被手機冰冷的外殼掠奪著溫度。梁澤沒追出來，也沒打個電話，甚至短信都沒發(fā)一個。這太不像他那死皮賴臉的性格了。是不是，他們真就得完蛋？

所謂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早已被證明是場無稽之談。如果真能理性的面對情感，他杭航也就不是人了。當(dāng)然，也成不了佛。那是什么？妖？

梁澤愛看周星馳的電影，尤其是老片子。杭航這會兒忽然想起唐僧那一句：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