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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挽招魂幡,臉上則帶一張哭笑面具。所謂哭笑面具,就是半邊臉哭,半邊臉笑,不知究竟是哭還是在笑。只要在什么地方看到他,就代表這個地方很快要死人了,天下即將大亂。謝憐至今記得他第一次見到白無相的情形。他站在仙樂皇城的城樓之上,頂著一臉的黑灰和滿面的淚水,茫然地俯瞰下方。一片模糊的視野里,唯有一道白色人影站在城外尸殍滿地之中,大袖飄飄,清晰至極。謝憐低頭看他,那個白色的幽靈也抬頭,望向謝憐,沖他揮揮手。那張哭笑面具,是謝憐數(shù)百年后仍揮之不去的夢魘。后來,旁人給白無相的評語是“白衣禍?zhǔn)馈薄K耸茄晏交ǔ鍪乐?上一代諸天仙神的噩夢。如果不是君吾親自將他滅去,只怕這個噩夢要持續(xù)至今。然而,螢似乎并不清楚“白無相”是誰,只懵懵懂懂地看著謝憐。也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對不上號。半晌,他忽然又“??!”的一聲大叫,原來謝憐不知不覺中抓住了他的肩膀,握得用力了。他一叫,謝憐回過神來,連忙松手,道:“對不起。”螢什么樣的毆打沒受過,只是捏一下,不算什么,搖了搖頭。謝憐又道了一聲:“對不起。”花城沉聲道:“你太累了,先休息吧?!?/br>他話音剛落,大殿側(cè)面的一扇小門娉娉婷婷地進(jìn)來兩名女郎,要帶走那少年。謝憐不知她們要做什么,花城卻道:“放心。只是帶他下去洗一洗,換身衣服,處理下傷口,整出個人樣?!?/br>那少年一身臟污,狼狽不堪,身上必然還有許多其他的傷口。謝憐心神微定,道:“好。有勞了?!蹦莾擅蛇@才上前,帶了人下去。螢頻頻回頭,謝憐道:“沒事的,待會兒我再去找你?!?/br>那少年被帶走之后,花城轉(zhuǎn)向他,道:“你先坐下休息吧,暫時別見他了。若想問什么話,我自會撬開他的嘴。”謝憐聽他說“撬開他的嘴”,覺得這措辭略可怕,道:“不必了。他若是說不出什么來,就算了。慢慢來吧?!?/br>花城到他身邊并排坐了,道:“這少年你打算怎么處理?”謝憐臉現(xiàn)倦色,想了想,道:“我想,先把他留在身邊,帶著再說?!?/br>花城的神色卻像是不怎么贊同,道:“你不如把他留在鬼市。我這里不多他一張吃飯的嘴?!?/br>謝憐凝視他,由衷地道:“三郎,多謝你。但是……”他嘆道,“我說要把他帶著,要做的,還有很多?!?/br>螢的相貌駭人,沒有什么本領(lǐng),連話都說不清楚。鬼市的確是花城的地盤,他若愿意罩著,沒人能傷到那少年,也不會餓著他。但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其實是要慢慢引導(dǎo)這少年,將他的神智和言語都梳理清楚,讓他能有個正常的樣子。鬼市雖熱鬧,卻群魔亂舞,魚龍混雜,不宜為此。除了自己,謝憐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其他人愿意花費許多耐心去引導(dǎo)這少年了。謝憐緩緩地道:“你幫我找到這少年,我已是很十分感激。既然找到,接下來的事也不能再麻煩你了。”花城似是仍不贊同,但也不多說了,淡聲道:“沒什么麻煩的。你在我這兒,需要什么說一聲便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br>說到“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謝憐忽然想起了方才在街上參與群毆的郎千秋和師青玄,道:“泰華殿下還在你這里,不若我讓他先行離去?!闭f真的,郎千秋若是不能在這兒顯露法身,估計幫不上什么忙。花城卻道:“隨意。他我就不管了?!?/br>謝憐始終是有點好奇,還是問了,道:“有神官在你的地界里亂走,你也不管?”難道花城當(dāng)真這般有恃無恐?花城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哥哥,我這地方,雖然說出去三界人人都道是濁流地獄,群魔亂舞,實際上,誰都想來晃一晃。便是你們天上那許多神官,表面上裝作不屑一顧,百般唾棄,私底下有什么勾當(dāng)卻都是悄悄喬裝來這里做的,我看得多了。不鬧事我懶得管,鬧起事來正好,這可是他們先越界的?!?/br>他說到最后一句,謝憐忽然覺得,他腰間那把彎刀上,似乎有些異樣,忍不住分了一眼去看。這一看,登時奇了。原來,這把彎刀的刀柄處,雕著一只銀眼睛。這只眼睛的花紋不過是幾條銀線組成的,然而,雖然簡單,卻極為傳神,若有生命。他原先沒看到,是因為這只眼睛,原先是閉著的,合成了一線。此時,它卻睜開了眼,并且眼珠骨碌碌地轉(zhuǎn)了一圈,眨了兩下。花城注意到謝憐臉上異色,低頭笑了笑,道:“醒了?”隨即,又對謝憐道:“哥哥,這是厄命?!?/br>那只眼睛又骨碌碌地轉(zhuǎn)向謝憐。不知是不是錯覺,謝憐覺得,這只銀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于是,他彎下了腰,對它道:“你好啊。”聽到他打招呼,那只眼睛瞇得更厲害了,整只眼睛都彎成了弧形,似乎在笑,大眼珠轉(zhuǎn)左又轉(zhuǎn)右,活絡(luò)得很,仿佛不是雕在刀柄上的花紋,而是真的長在人身上的一只眼睛?;ǔ谴浇枪雌?,道:“哥哥,它喜歡你。”謝憐抬頭,道:“當(dāng)真?”花城挑眉道:“嗯。當(dāng)真。它不喜歡的,根本懶得看一眼。厄命可是很難得喜歡誰的?!?/br>聞言,謝憐的心情稍稍平復(fù)了一些,對厄命溫聲道:“那就多謝你了?!庇洲D(zhuǎn)向花城,道,“我也挺喜歡它的。”聽到這句,那只眼睛一連眨了好幾下,懸在花城腰間,突然顫抖了起來?;ǔ橇x正辭嚴(yán)地道:“不行。”謝憐道:“什么不行?”花城又道:“不行?!?/br>厄命又是一陣亂顫,仿佛恨不得出鞘來。謝憐奇道:“你是在對它說不行嗎?”花城一本正經(jīng)地對謝憐道:“是的。它想要你摸它。我說不行?!?/br>謝憐莞爾,道:“那有什么不行的?”說著,便伸出了一只手。厄命一下子睜大了眼,仿佛極為期待。謝憐本想去摸這只眼睛,忽地想起:“不能摸這里,戳眼睛可痛了。”便放低了手,順著刀鞘的弧度,輕輕摸了兩下。于是,那只眼睛徹底瞇成了一條縫,抖得更厲害了。謝憐一邊摸,一邊感覺十分奇特。他的體質(zhì)還算招動物的喜歡,以前摸一些毛茸茸的貓兒狗兒,摸得它們舒服了,就是這么瞇起眼睛來,一個勁兒地往他懷里鉆。沒想到現(xiàn)在摸著一把冷冰冰的銀色彎刀,感覺居然和摸一只狗一模一樣,不免奇趣。任他摸了一陣,花城笑著站起身來,對厄命道:“行了,干完了活再來?!庇謱χx憐道,“哥哥在這兒歇著,我去處理點小事,去去就回。”謝憐這才知道,恐怕方才厄命睜眼,是在警示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