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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笑了。一個清晰而強烈的聲音在他心中說,這個人是真的把他當成神。謝憐手指暗暗摳緊手心,道:“等我們從銅爐山出去之后,我有許多話想跟你說?!?/br>花城微一點頭,道:“好。我等著?!?/br>謝憐道:“風信他們出去了嗎?”花城道:“已經出去了。”謝憐道:“那白無相呢?他沒有追上我們,也沒有去攔他們?他現(xiàn)在到哪里了?離我們多遠?”花城道:“他在……”一句未完,神色微變,二指輕抵右眼眉弓,須臾,道:“……他不見了?!?/br>“!”謝憐愕然:“怎么會不見了?”花城仍不驚慌,凝眸查看,道:“憑空消失了?!?/br>就算是鬼,也不可能在萬神窟內、重重死靈蝶的包圍下憑空消失的!謝憐脫口道:“我看看?”說著就雙手握住花城的肩,微微踮了一下腳,將兩人的額頭相抵?;ǔ堑氖謸Я艘幌滤难埔查_,但最終還是放了上來,摟得更緊。謝憐眼前飛速閃過前一刻花城看到的情形。那白衣人悠悠來到一座石窟里,無數(shù)死靈蝶又撲了上去,再次將他裹成銀光閃閃的人形蛹,僵持了一陣,被他震開,銀光爆裂,噼里啪啦,銀蝶們被震成了漫天磷光??墒?,等這陣銀光沉積后,他便消失了!接下來,花城的右眼還帶著他的視線掃過了無數(shù)條洞道內的情形,都發(fā)現(xiàn)那個白衣的身影。謝憐微微挪開臉,疑道:“難道離開了?”可是,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最清楚,只要白無相見到他了,就一定會陰魂不散地纏著他?;ǔ堑溃骸耙苍S我們方才的推論是真的,他的當務之急是借助銅爐再造絕身,所以先行離開了?!?/br>這聲音是直接貼著他的耳朵傳來的,謝憐這才回過神,發(fā)現(xiàn)花城的臉在他手里,被他拉得微微彎腰,連忙松了手,道:“攔下他!”這次他們來銅爐山的任務,就是阻攔一切有可能成絕的人選。方才二人一直在躲避那白衣人,捋清了情形后,卻在無數(shù)尊神像里穿行著,主動尋找起來。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那白衣人消失的地方。果然,除了幾尊神像,空無一人。滿地銀光,還有沒被徹底震碎的銀蝶們在地上撲騰著殘翼,謝憐俯下身來,雖然不知有沒有用,卻還是想要用手把它們攏起。正在此時,他聽到花城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哥哥,到我這邊來?!?/br>這聲音帶著壓抑的沉怒,怒意卻不是沖他去的。謝憐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花城目中帶火,正盯著前方的一尊神像。那是一尊被白紗從頭遮到了尾的神像,一動不動,隱約能看出一大片輪廓。他似乎正一手執(zhí)劍指向某處,因此,一端極為突出尖銳。然而,此時此刻,那尖銳的劍尖上,卻緩緩滲出了一層腥紅,并且在不斷擴大、暈染,浸透了那白紗。劍上有血!任誰看到這一幕,也會知道這神像有古怪了,說不定,此刻這白紗之下已經不是原來的神像,而是別的什么東西了。謝憐一躍而起,與花城并肩而立,芳心劍尖指那神像。而花城沉著臉一揮手,那白紗便被掀了開來。謝憐的雙瞳驟然收縮起來。白紗之下的,還是一尊他的神像。這是一尊太子悅神像,一手仗劍,一手執(zhí)花,面帶微笑。只是,這微笑染上了一絲血腥。血的源頭是他手里握的劍。劍刃上,穿刺著一個少年,滿臉繃帶,滿身鮮血。正是郎螢!☆、合銅爐必有一絕出他的頭歪向一邊,似乎已失去知覺。一見是郎螢,謝憐下意識要去救,但很快剎住腳步,反應過來:方才這里明明只有白無相,郎螢又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見那尊原本清圣無比的太子悅神像被淅淅瀝瀝的鮮血玷污得不成樣子,花城顯是十分生氣,臉色沉怒,彎刀厄命在手上寒氣四溢。他一字一句地道:“滾下來?!?/br>“郎螢”歪了的頭果真正了回來,睜開雙眼,緩緩將自己從劍上“拔”下,落到地上。方才,他震碎那一波圍襲的銀蝶后,趁那一陣銀光亂閃,藏進了這尊神像的白紗之下,化成了郎螢的樣子。既然他能化成郎螢的模樣,那么他就一定在哪里見過郎螢。謝憐道:“真正的郎螢呢?”花城卻道:“也許,根本就沒有什么‘真正的郎螢’?!?/br>如果,從一開始,“郎螢”就不存在,只是白無相未完全恢復的狀態(tài),事情就很好解釋了。可是,謝憐想起死在與君山的小螢姑娘,寧可這種說法行不通。他很快想到了另一種可能,緩緩地道:“又或許是……他把郎螢吃掉了?!?/br>對面的“郎螢”身軀正在漸漸拉長、拉高,臉上的繃帶慢慢脫落,露出了里面那張悲喜面,聞言,微微抬頭,似乎在微笑,道:“猜對了?!?/br>果然如此。白無相被君吾打散后,留下了一縷殘魂游蕩在人間,不知飄蕩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找到了同為鬼體的郎螢。他必然用什么方法蠱惑或者蒙騙了郎螢,使郎螢答應讓他寄宿在自己身上,否則,以他殘存的弱魂,不一定能吞噬掉郎螢。而他粘在郎螢身上后,慢慢恢復,最終結果,就是謝憐和花城眼下看到的這個樣子,鬼吃了鬼,白無相反噬了郎螢這個宿主。就像賀玄吃掉白話真仙一樣,郎螢反倒成了他的附庸。不消片刻,“郎螢”已經完全化成了白無相的模樣?;ǔ嵌⒅?,道:“郎螢為什么會答應讓你借他的靈體?”須知,這種事情,就跟一個陌生人要求“把你家門打開讓我進去跟你一起吃吃住住”差不多。郎螢好歹也是個活了幾百年的鬼,雖然畏畏縮縮,但不至于傻到這個地步。白無相溫聲道:“我當然可以回答你。不過,你確定你旁邊那位,想讓我在這里說嗎?”花城望向一旁。謝憐的神情微有怪異,竟是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目光。白無相又道:“姓郎,永安,人面疫。為什么答應讓我吃掉他?難道你還不清楚為什么嗎?”謝憐的臉霎時白了一截,手背上青筋凸起,一劍斬去,喝道:“閉嘴!”白無相閃身避過,那一劍竟是“鐺”的一聲,削斷了他自己神像手里握的那把長劍。這下可好,太子悅神像,太子的劍成了斷劍,這神像也變成了一件殘品了。謝憐登時回過神來,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死靈蝶們被激怒了一般,蜂擁而上,白無相發(fā)出不冷不熱的一串笑聲,從從容容,以袖掩面,不再糾纏,迅速沒入黑暗之中。謝憐看著地上那截斷了的石劍,下意識對花城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