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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卻并不直接與呂后對視,因而錯過了對方看見她時那眼中一閃而過的訝色。 “你從北地來?”呂后問她。 “回陛下,是?!?/br> “為何來長安?”呂后又問,聲音輕了些,語氣平淡得就像是閑話家常。 然而阿練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呂后應(yīng)當(dāng)不會無緣無故地召見她,事先很可能已經(jīng)查過她的來歷了,是覺得她有什么可疑之處嗎? 她微微抬了眼,看向呂后:“回陛下,民女自幼失恃,與父親相依為命。數(shù)月前家中遭難,數(shù)十口人一夕喪命,民女因外出探親而幸免于難。其后落入劫匪手中,為兄長所救,走投無路之下隨他來到長安?!?/br> 阿練看著呂后,想知道她會不會在聽到某句話的時候神色有異。然而沒有,呂后只是靜靜聆聽。 少女的眼睛靈動又澄透,望著她的時候是那樣坦然,就像是清可見底的一汪水,再純凈不過。 呂后聽罷,忽然閉了閉眼,再啟眸的時候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你會跳舞嗎?” 阿練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后迅速答:“回陛下,民女會。” “會折腰舞嗎?” 阿練仍然答:“會。” “那很好。春枝,”呂后轉(zhuǎn)頭喚了一下一旁侍立的女官,“帶她去換一身衣裳?!?/br> 女官應(yīng)是。 阿練雖不解,也只得遵照呂后指令。來到側(cè)間,她褪掉身上因覲見而穿的厚重禮服,換了一身輕便的大袖襦裙,繡著薔薇花的裙擺長長曳地,轉(zhuǎn)過長廊的時候有風(fēng)吹過來,衣袂翩然。 在門口脫掉鞋子,回到內(nèi)殿,潔白的布襪踩在光潔的地面上,連一絲灰塵也沒沾著。 樂工已經(jīng)開始演奏,阿練踩著節(jié)點起舞,柔韌得像是柳枝一般的身體層層舒展,翹袖折腰,動作優(yōu)美而嫻熟。 等音樂停止,阿練也正好停了舞步,白玉般的手指高過額際,折成一朵花蕾的模樣,而纖指下的那張臉,美得不似人間所有。 呂后沉默了,眼前的這個人有多熟悉,像是穿過歲月的長河向她走來,連一絲一毫都不曾更改。她來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報復(fù)她嗎?呂后心里覺得驚奇,一時又想笑,唯獨沒有恐懼,這世上已沒有人能令她感到恐懼。 阿練將舒展的身姿收攏,亭亭立在殿中,聽呂后贊道:“好,很好?!彼拖骂^去,仍能感受到呂后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這個小姑娘,朕很喜歡,封個翁主如何?”呂后看向大長公主。 劉虞嚇了一跳,本能地直起身子看向呂后:“這……母后三思。” 阿練亦跪下:“民女無德無能,不堪如此封賞,萬請陛下收回成命?!?/br> 大長公主跟阿練相處月余,心里很喜歡她,此番也是不放心才陪她一起入宮,眼下看母親雖然沒有為難阿練的意思,但只見了一面就這樣大加封賞,如此飛來橫福,焉知非禍? 她跪地叩請:“此女天資秀出,兒臣也很喜歡,只是終究出身鄉(xiāng)野,又無尺寸之功,如此厚賞恐會惹人非議,若母后實在喜歡,隨意賞些什么物件也是一樣的?!?/br> 呂后一雙略微干枯的手在透雕憑幾上摩挲數(shù)下,聲音沉沉的:“你的女兒,當(dāng)?shù)闷鹨粋€翁主?!本故且呀?jīng)決定了。 大長公主出嫁多年,母女之間早已不如昔年相依為命時的親密無間。自呂后臨朝,蕩平朝野,獨攬大權(quán),行事也愈發(fā)恣意,且心思難測,大長公主對她也是畏多于愛。眼下見她執(zhí)意封阿練為翁主,也不敢再勸,遂攜阿練大拜于地。 “謝母后?!?/br> …… 未央宮西南有明渠,占地極廣,風(fēng)過時碧波翻涌如滄海,呂后正站在雙闕下,遠目池中漸臺。 有人走到她身后,恭敬喚了一聲:“阿姐。”是臨光侯呂媭。 呂后轉(zhuǎn)頭看她一眼,兩人年歲相差甚多,面容卻相似,俱是眉眼間透出凜冽的英氣。 “你來了。”她道,聲音淡淡的。 隨侍的人都已退了下去,臨光侯無所顧忌地道:“阿姐,你應(yīng)當(dāng)一眼就看出來的,那是戚姬的女兒,你為什么不殺了她?” 呂后卻笑了:“為什么要殺她?你不覺得留著這個小姑娘,更有意思嗎?” “可是——你明明那樣恨她!”恨到用這世上最為殘的刑罰加諸她身,為什么還能夠容忍一個長得跟她這么像的人活在這世上,甚至還要封她為翁主? 呂后重又將視線投向那巍巍宮闕,是啊,她恨戚姬,然而恨的也只是那個奪走她夫君的寵愛,甚至還要奪走她手中權(quán)利的敵人。 可是等到她登上這至尊之位,看著萬方四海在她腳下臣服跪拜,一個龐大的帝國在她的統(tǒng)治下蒸蒸日上,那些過往的愛恨,就像是云煙一樣,風(fēng)一吹就都散了。 她是至尊,是這個帝國的主宰,任何人的生死都不過在她一念之間。對于阿練那樣的小姑娘,她就像是看待一個再弱小不過的螻蟻,她可以讓她死,但現(xiàn)在她更想讓她活。 呂后無疑是深沉的,多年的政治生涯令她習(xí)慣了喜怒不形于色,不獨是親生女兒,就連是被她視為左右手的臨光侯也看不穿她內(nèi)心所想。 “阿姐,女子生得太美,終究是個禍害?!眳螊€忍不住提醒她。 “哦?”呂后聞言卻笑了,“你是說朕的小翁主嗎?” 呂媭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她指的不只是那個小姑娘,更是戚姬,然而忽聽呂后又道:“劉章應(yīng)該也知道此事了吧?” 臨光侯很快反應(yīng)過來,答道:“是,消息傳得很快,劉章本來就在宮里,聽說冊封儀式剛剛完成他就知道了。” 呂后輕輕點頭,沒再說話。 …… 阿練仍然跟在大長公主后面,沒有乘坐步輦,未央宮的侍女將她們送到內(nèi)宮的拱門下就回轉(zhuǎn)了。兩個人心下俱是忐忑,大長公主尤其如此。 她往前走了兩步就忍不住回頭,問阿練道:“你可是有事瞞著我?” “不敢,”阿練恭敬答道,“我之來歷,俱已向殿下如實告知,并無一絲一毫的隱瞞?!?/br> 大長公主見她神色坦然,不似作偽,心下稍安,想道,或許真的只是她合了母后的眼緣。 她臉色輕松了些,提醒阿練道:“往后不必再叫我殿下?!?/br> 阿練看她一眼,頓時明白了大長公主的意思,不由得臉有些紅,但還是忍下了那份不習(xí)慣,應(yīng)道:“是,母親。”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還沒出宮城,就見一身鎧甲的朱虛侯迎面而來,在身前站定了,向大長公主行了一禮,而后定定地看著阿練。 大長公主看他們一眼,轉(zhuǎn)頭向阿練道:“我在前面等你。” 阿練應(yīng)是。 侍女也跟在大長公主后面走遠了,一時間這里就只剩下了阿練跟朱虛侯兩個人。 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