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揚黑不溜丟的丫頭冒了出來：“老爺，奴婢……”

    謝鈞眉頭一皺，酒醒了一半，張口呵斥：“哪兒來的丑丫頭！”

    扶玉：“……”

    容貌是天生的，她也不想長得這般又黑又難看！

    扶玉頗有些委屈，小聲道：“奴婢是三小姐身邊的丫鬟，奉三小姐之命在此等候老爺。請老爺回府先去春錦閣一趟。”

    謝鈞略有些意外，卻未推卻，點了點頭：“我這便過去?！?/br>
    謝鈞只有一子兩女。在妻妾兒女成群的大齊官僚中，頓顯子嗣稀薄。也因此，他對僅有的三個兒女都很器重。

    庶長子謝元亭是他唯一的兒子，日后傳承子嗣香火，撐起謝府門戶，地位之重，無需多言。

    長女謝云曦是永寧郡主所出，是淮南王嫡親的外孫女，頗得淮南王歡心。他對這個嫡女，自是看重。

    幼女謝明曦，容貌和他最為肖似。天賦也最為出眾，堪稱青出于藍勝于藍。謝元亭天資只有中上，比起謝明曦遠遠不及。

    若謝明曦生為男子，他必會傾盡全力教導(dǎo)栽培。

    便是女兒身，也不必遺憾。

    這般優(yōu)秀出色的女兒，日后定能嫁一門好親事。若有機緣，或能攀龍附鳳為謝家光耀門楣……

    想及此，謝鈞的步伐快了幾分。

    ……

    一盞茶后。

    謝鈞邁步進了春錦閣。

    身著鵝黃衣裳的稚嫩少女微笑行禮：“女兒明曦，見過父親?！?/br>
    容顏如玉，秀美無倫。

    淺笑盈盈，風姿動人。

    不愧是他謝鈞的女兒，行禮也這般優(yōu)雅好看。

    謝鈞舒展眉頭，笑著說道：“免禮?！?/br>
    不待謝明曦張口，又道：“我記得你身邊的大丫鬟叫芳巧，頗為伶俐，長得也勉強入眼。為何換了個又黑又丑的？”

    明亮的燭火下，年已三十二歲的謝鈞面白似玉，俊美無儔，氣質(zhì)儒雅，眉眼含笑，顯得溫柔而多情。

    出色的相貌，完全擔得起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美譽！

    別管是否“敗絮其中”，只“金玉其外”，已足以令人艷羨向往。

    容貌出色到了極致，成為晉身的階梯。也怪不得謝鈞對一個人的相貌這般看重。

    謝明曦輕描淡寫地應(yīng)道：“丫鬟最要緊的是老實聽話，長相好壞，并不要緊。父親這般以貌取人，女兒不敢茍同。”

    謝鈞：“……”

    謝鈞被噎了一回，也未動氣，反而笑了起來：“十幾日未見，你倒是愈發(fā)伶牙俐齒了?！?/br>
    又笑問：“你特意讓丫鬟叫我過來，是為了何事？是看中了為父書房里的古籍，還是想要一張古琴？”

    謝明曦天資出眾，讀書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音律一學即通，舉一反三。

    謝鈞對聰慧貌美的幼女頗為寬厚，無傷大雅的請求從不拒絕。

    也因此，年少的她一直以為父親是疼愛自己的。

    直至后來，她才知道，謝鈞溫柔多情的外表下是何等涼薄冷酷！

    十四歲那年，她被逼替謝云曦背上勾引皇子的惡名，聲名盡毀。

    她跪在謝鈞面前，滿面淚水地哀求：“我寧愿剪去一頭青絲，進庵廟長伴古佛青燈，也不愿進四皇子府做侍妾。爹，我求求你，你去四皇子殿下面前求情，求殿下饒過我……”

    “住口！”

    等待她的，卻是謝鈞鐵青的俊臉和滿目的冰冷：“你既已擔下此事，便老老實實地去四皇子殿下身邊。待日后云娘嫁給殿下為妃，姐妹也能互相幫襯。”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素日溫和寬厚的父親：“父親，你的意思是讓我繼續(xù)為二姐驅(qū)使，為她代過？”

    謝鈞冷冷道：“你已淪落至此，再無別的用處，替云娘鞍前馬后也是應(yīng)該的?！?/br>
    ……

    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冷漠臉孔，和眼前溫柔含笑的俊臉悄然重合。

    謝明曦心中一陣冷意，唇角卻微微揚起：“父親這回可猜錯了。女兒近來嘴刁，總吃不下府中廚娘所做的吃食。想另請一位廚娘進府，專門為女兒做一日三餐。不知父親可否應(yīng)允？”

    原來是這等小事。

    謝鈞很快應(yīng)道：“些許小事，自行做主便是?！?/br>
    謝明曦微微一笑：“請廚娘進府，總得花銀子，買食材，又是一筆花銷。這等事，姨娘做不了主。我又沒勇氣去求母親，只能求父親了?！?/br>
    謝鈞笑道：“好好好，我回去便和你母親說一聲?！?/br>
    “多謝父親?！敝x明曦唇角揚起，笑得輕快愉悅。

    此時的謝鈞，根本沒料到自己隨口應(yīng)下的一樁“小事”，會在日后惹出多少風波！

    ……

    永寧郡主極少住在謝府，耳目卻遍布府中。謝鈞前腳踏進春錦閣，后腳便有丫鬟悄悄進了雍和堂送信。

    永寧郡主聞訊后，目光陡然冷了下來。

    一炷香后，謝鈞進了屋子。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一起行禮：“奴婢給郡馬請安。”

    謝鈞含笑道：“都免禮?！?/br>
    永寧郡主端坐在椅子上，眉目冷肅。

    謝鈞走上前，右手撫上永寧郡主的肩膀，溫柔低聲：“永寧，我回來了?！?/br>
    永寧郡主眉心跳了一跳，目光一掃，淡淡道：“都退下！”

    一聲令下，丫鬟婆子都退下，唯有瑤碧點翠留了下來。

    這兩個丫鬟俱是永寧郡主的心腹親信?，幈躺陌尊獦酥?。點翠更是綽約嫵媚，一雙杏眼，顧盼多情。

    瑤碧十九歲，正值妙齡。

    點翠已有二十二歲。永寧郡主卻一直未放點翠嫁人，頗有一直將她留在身邊伺候之意。

    永寧郡主冷冷說道：“將手拿開！”

    語氣中露出一絲毫不避諱的厭惡。

    謝鈞笑容有些僵硬，慢慢縮回手。

    瑤碧點翠顯然早習慣了這一幕，各自垂下頭。

    ……

    第6章 夫妻

    屋子里驟然安靜。

    沉悶而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當著外人的面裝恩愛夫妻，到了私下，便相敬如冰。

    十余年來，一直如此。

    謝鈞心中涌起熟悉的壓抑和惱怒，目光掃過瑤碧和點翠：“你們兩個先退下。”

    沒等兩個丫鬟應(yīng)下，永寧郡主冷冰冰的聲音已響起：“不必。她們俱是我心腹，有什么話當著她們的面說話亦無妨?！?/br>
    是啊！

    在永寧郡主心里，兩個丫鬟比他這個裝點門臉的夫婿重要多了！

    謝鈞心中怒意高漲，俊美如玉的臉孔露出譏諷的笑意：“是我冒失了?？ぶ鞯纳磉吶耍邑M能隨意指使吩咐。”

    永寧郡主眉眼未動：“你心中清楚便好。”

    謝鈞：“……”

    瑤碧點翠的頭垂得更低了。

    大概誰也不會想到，被外界傳為佳話的恩愛夫妻，根本名不副實吧……

    可憐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