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章 隱秘（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謝明曦?fù)P了揚唇角，似笑非笑：“你什么都不想說，一味來探聽我的隱秘，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謝明曦的臉，就像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

    剛才還說得好好的，忽然就要翻臉。

    六公主深諳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的道理，立刻張口道：“是我多嘴多舌，請謝三小姐寬宏大量，多多見諒。以后，我絕不多問?！?/br>
    果然狡詐！

    輕飄飄的兩句話，就想將她敷衍過去。

    謝明曦略一挑眉，深深地看了六公主一眼：“你不是大齊人?！?/br>
    “你所熟悉的行事說話禮數(shù)，都和我們不同。所以，你一直十分謹(jǐn)慎，沒露半點馬腳?！?/br>
    “原來的六公主陰郁孤僻少言，于你而言，這是一樁天大的好事。因為你可以整日一言不發(fā)，少說少做少錯。所以，便連梅妃娘娘，也被你天衣無縫的偽裝所蒙騙?！?/br>
    “如果不是我死而重生，熟知真正的六公主，定也會被你騙過去?！?/br>
    “你一直拒不肯說出自己的來歷，可見真實來歷太過驚世駭俗。你不是不想說，你是根本不敢說。因為你說出來，別人也不敢相信?！?/br>
    “或許，你根本來自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br>
    “你天資頗佳，頭腦聰穎，曾練過武，且身懷絕藝。或許，不在廉夫子之下。你拜廉夫子為師，不僅想學(xué)習(xí)廉家刀法，也能正大光明地展露自己的身手?！?/br>
    “你身懷隱秘，不愿永遠(yuǎn)做‘六公主’，你在一點一滴地‘改變’自己。這幾個月來，在眾人未察覺中，你已有了許多微妙的變化。直至有一天，你徹底變回真正的自己。也無人起疑！”

    ……

    六公主神色未變，目中卻已露出難以掩飾的震驚。

    原來，不止是自己在觀察謝明曦，謝明曦也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自己。

    自己處處謹(jǐn)慎小心，在她眼中，卻是破綻處處。

    “被人窺破隱秘的感覺如何？”謝明曦直直地看著六公主，聲音冷然：“你可喜歡？”

    六公主誠實地答道：“不怎么喜歡?！?/br>
    就像層層包裹的衣裳被扯下……

    謝明曦淡淡道：“巧的很，我也不喜歡這種感覺?！?/br>
    六公主示好陪笑：“這是最后一回。以后有關(guān)你的事，我絕不窺探。除非你主動想告訴我，否則，我半個字都不問。”

    睜眼說瞎話！

    她要相信才有鬼！

    謝明曦懶得戳穿六公主，簡潔地說了句：“盛渲之事，你也不得插手！”

    六公主很乖地點頭應(yīng)下：“我保證不會插手?！?/br>
    又是鬼話！

    謝明曦忍不住輕哼一聲。

    “快到上課的時辰了，我們回學(xué)舍去。”六公主一本正經(jīng)地提醒：“免得遲到，被夫子呵斥?！?/br>
    謝明曦瞥了六公主一眼，略一點頭。

    六公主暗暗松了口氣。

    此次之事，要引以為戒。以后想做什么，不必和謝明曦“商議”，暗地里動手便是。

    ……

    謝明曦和六公主剛踏進(jìn)海棠學(xué)舍，董翰林便來了。

    董翰林大病一場之后，愈發(fā)嚴(yán)厲刻板。不管誰犯錯，都會厲聲呵斥。從“學(xué)生討厭的夫子”榮升為“學(xué)生心中最討厭的夫子”。

    董翰林一一點評各人的課業(yè)，輪到盛錦月時，言辭尤其刻?。骸啊@一篇策論，毫無新意，生搬硬套圣人之言，言之無物。你以后要將心思都用在讀書上，少動些歪門邪道的心思……”

    盛錦月木然低頭不語。

    眾人都不喜歡盛錦月。

    不過，盛錦月一到四書五經(jīng)課上便要受擠兌，也著實可憐。

    董翰林的心胸實在不算寬廣?！棒兆印币皇略缫堰^去了，眾人說了一陣便擱下不提。唯有董翰林牢牢記著沒忘，時不時就要翻出來說上幾句。

    董翰林不知在哪兒受了氣，像吃了火藥一般，說話格外刺耳：“……你們?nèi)w參加書院大比，已如兒戲。說什么要拿第一，更是不知天高地厚?！?/br>
    “這等話傳出去，大家都在等著看你們的笑話，也在等著看蓮池書院的熱鬧?！?/br>
    “松竹書院連著數(shù)年穩(wěn)居第一，便是博裕書院也無力撼動。你們一堆半大不小的姑娘家，心氣倒是比天還高……”

    一眾少女聽得一肚子悶氣。

    類似的論調(diào)，董翰林也曾說過。不過，今日格外的直白惹人討厭。

    尹瀟瀟忍不住張口打斷董翰林：“誰說我們是笑話了？我們就是要拿第一！”

    這話說得大快人心。

    一眾少女也憋不住了，紛紛出言附和：“說得對。我們就是要爭第一！”

    “松竹書院就是再厲害，我們也要壓他們一籌。讓那些眼高于頂?shù)哪凶觽兛纯?，我們蓮池書院的學(xué)生個個比他們強(qiáng)！”

    “夫子不鼓勵我們也就罷了，竟還給我們潑冷水！真是過分！”

    董翰林氣得臉都黑了，用力一拍桌子：“都給我住口！夫子訓(xùn)話，你們竟也敢插言。簡直是不像話！”

    ……

    “此次書院大比，我們必要拿第一?！币粋€少女聲音忽地響起：“夫子若不信，可敢和我們立下賭約？”

    董翰林震驚了。

    一眾少女也震驚了。

    所有人唰地轉(zhuǎn)頭，一起看了過去。

    謝明曦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淡淡說道：“如果我們輸了，一起向夫子道歉賠禮。以后再不出言頂撞夫子?！?/br>
    “若我們贏了，便請夫子親自寫一篇策論，以巾幗更勝須眉為題。貼在蓮池書院門外。夫子可敢應(yīng)下賭約？”

    董翰林一張老臉憋得通紅。

    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羞惱成怒……

    總之，面色十分精彩。

    眾少女先覺得謝明曦太過膽大，竟敢出言挑釁夫子。見董翰林這般模樣，心里又覺得格外暢快。

    六公主也站了起來：“董夫子剛才言之鑿鑿，現(xiàn)在為何不敢應(yīng)下賭約？莫非是怕輸了賭約丟人出丑？”

    請將不如激將！

    董翰林又用力一拍桌子：“誰說我不敢應(yīng)賭約！我現(xiàn)在便應(yīng)了！”

    六公主和謝明曦對視一眼，然后一起微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

    第234章 賭約

    賭約？

    顧山長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謝明曦，你不是在說笑吧！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謝明曦神色坦然地將和董翰林立下賭約之事，又說了一遍。

    顧山長：“……”

    顧山長伸手扶著額頭，只覺得頭痛不已：“你素來聰慧伶俐，最得眾夫子歡心。為何此次要激怒董夫子？還和他立下這等賭約？”

    學(xué)生和夫子立賭約，輸了倒也罷了，便是贏了，也是一樁麻煩。少不得落一個不敬夫子的惡名。